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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我又去厨房给米瓜烧咖啡,等我走到客厅门口,我看见丈夫站在客厅里。他是用钥匙开的门,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他说他晚上不回来吃饭,我就没操心。他显然非常吃惊,有几分愠怒地看着米瓜。米瓜并没有站起来,她仰着脸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丈夫说,你想干什么?你怎么这样一个女人?

  米瓜站起来了,她说,我是啥样的一个女人?

  你怎么追到家里来了?

  我追你了吗?你值得我追吗?

  我跳在他们的中间,咖啡都洒了。我说,哦,你回来了,这是我的朋友米瓜。

  丈夫愣住了,他看看我看看米瓜,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指着我的的鼻子说,她是你的朋友,很好的一个朋友,这是你的一个阴谋,这是你们的一个合谋,对不对?这是刘苏子给你出的主意还是蓝骄子给你出的主意?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消你和刘苏子蓝骄子的罪恶吗?

  丈夫上来夺我手里的咖啡壶,我知道他的任何一次愤怒都要以砸碎一件什么东西结束。

  米瓜冲到丈夫面前,以雷霆万钧的声音喝道,住手。

  丈夫被震住了。

  米瓜说,你是我见到的最名不副实的男人。

  丈夫被射中了。他疼痛难忍。他的表情和后来我把刀子刺向他的心脏时的表情如出一辙。他痛苦的神情是迷人的,让我因同情而有点喜欢。

  不辞而别

  小苏一直热度不减,为了防止感染,进入层流室隔离,同时进行化疗。配合化疗每周输全血,以补充红细胞粒细胞和血小板以及血浆蛋白和凝血因子,纠正贫血、改善出血、增强抵抗力。

  作为一个医生对化疗患者的种种反应已见多不怪了,可是现在轮上了我的小苏,我的心就被他绝望的眼神一块块地拽下来了。我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鬼神,可是我去坐车去给小苏调血路过一个道观,我还是下了车走进去了。我双腿跪在一个庞然大物面前,泪如雨下。我又想起十几年前我在张老头家看到辛曼,辛曼惨白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小苏。像每一次离开辛曼那样,我跪在那里喊辛曼。我希望辛曼能听到我的声音,顺着我的声音回来。我真的承受不住了。这时过来一个道长,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说,孩子,遇到过不去的事儿了吗?我看到了一个慈祥的老者,我真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这么多年来,我都想扑到一个人怀里大哭一场,让我有一点暂时的心理上的依靠。

  我站在隔离层外,长久地看着小苏,我向他挥挥拳头,我说,我们是大老爷们儿我们一定要坚持,如果我们把这一关闯过了,以后就不会有难得倒我们的事情。小苏,我想办法找到你的妈妈,我希望妈妈看到的是一个健康的小苏,为了妈妈你一定要坚持。小苏听懂了我的口形,他也向我挥挥瘦弱的拳头,他用他苍白的嘴巴叫了我一声爸爸。

  我的眼泪淌下来,我蹲下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让我替代小苏吧,天哪,让我得这个病吧。

  蓝绸子姐弟俩几乎每天都在医院。蓝绸子找了一本白血病化疗患者的饮食菜谱的书,给小苏送饭,由于小苏得少吃多餐,蓝绸子几乎一天都在送饭。蓝骄子从他的怀里往出掏钱,他说,尽管花,有的是。

  白糖和甜甜一次都没来过。我对她的愧疚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我甚至释了口气,我觉得我此时才算是和白糖彻底结束了。

  一个月后,小苏的病情稳定了一点,如果想彻底治好这个病,不再反复,必须考虑骨髓移植。我把我和蓝绸子及蓝骄子公司员工的血样拿到北京的一家医院,都不适合小苏的配型。我想到了甜甜,同胞之间属于有关供体,排异最小,成功率最高。

  白糖离开我之后住在父母亲家里,听说他正在和一个男人合作搞一家康体健身房,很忙。我曾经的岳父母见到我,一脸冷漠,我是能理解的。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不仁不义的陈世美。这年头人们程式化的把不幸婚姻的罪名放在男人头上,因为女人是弱势群体。我对白糖说了小苏的病,白糖的表情很同情。我说到要骨髓移植,得甜甜提供造血干细胞,白糖一下就急了。

  她一把从我怀里抢过甜甜说,那绝对不行。

  我说,找到无关供体合适干细胞的可能是万分之一,在无关人群(相对于同胞血亲而言)中即使适合,相关的排异也很严重,成活率不是百分之百。只有甜甜能救活小苏。对于干细胞捐献者来,对身体基本没有影响,只是抽取一些骨髓血,骨髓的再造性很强,捐献者马上就会恢复。

  那个时候还没有抽血分离骨髓的医学方法。我的语气很沉重,白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突然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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