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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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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没事干了是吧,到江边抓沙葫芦子去,晒点鱼干,过年回家给上海的老人捎点,甭整天围着我于毛子起腻。” “是啊!我们能吃上鱼,托的可是钱爱娣的福啊!”大伙一起又笑了起来。 于毛子站起身来,这帮小青年便一哄而散。于毛子知道,自打瑷珲县来了这批上海知青后,沿江一带的混血儿的地位一下子就提高了,二毛子在当地没有人看得起。男毛子们取不上媳妇,女毛子找婆家要降低条件,山里人不懂得什么种族歧视,只知道他们破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因此,他们便没有了名份。二毛子们没有办法,有的只好自己找自己的同类,结果呢?生下的第三代却神奇般的还原了,变成了真正的老毛子。 说来也怪,都说苏联比中国富裕,可瑷珲县的边境线长达一二百公里。二毛子的父亲都是中国人,母亲都是苏联人。而且都是中国的穷人娶苏联的女人,几十个村镇,找不出一个中国女人嫁给了苏联男人。这种现象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上海知青改变了这一历史现象。大城市人就喜欢这种族杂交,说是聪明,二毛子便成了香馍馍。钱爱娣看上了于毛子,桦皮屯知青点的男女青年们支持了他们的队长,大家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钱爱娣隔三差五地去于毛子家解解馋,青年点有了意见,她央求于毛子给青年点也趟点鱼。可趟鱼的成本太高,上哪里去弄汽车?用屯子里的拖拉机山民们又有意见,怎么办?于毛子有办法。 他整天在江边观察鱼的习性,科洛河注入黑龙江后形成了一望无垠的沙滩,就像海岸的滩涂一样,平平地往水中延伸,成群结队的小鱼逆流而上,这种小鱼叫不出名来,老百姓管它叫沙葫芦子,圆身子,小肉滚,一根刺,小细鳞。用网打,水太浅。用网抄,这些小鱼又太机灵,游的飞快。于毛子反复琢磨,终于想出了一个不费工不费力,老少皆宜的好办法。 于毛子让钱爱娣从青年点捧来十几个大饭碗,胖姑娘从大队医那里找来一些白纱布,于毛子开始了他的奇想。 碗里放的拌有滋味的麦麸子,碗口蒙好纱布,碗的中央剪一个小洞洞,然后挽起裤腿站在江水中,他轻轻地将饭碗一个一个地按在水底的沙子中。 好!成功了!知青们一起欢呼跳跃,那些沙葫芦子争先恐后地钻进碗里吃食,它扭不过身,再想游就游不出来了。于毛子这一排碗按完之后,休息十分钟,钱爱娣领着知青们就开始从下游起碗收鱼了。 鱼逮多了吃不完,知青们将鱼的内脏除净,穿成串,像升旗一样挂在院子中央高高的晒鱼杆上,苍蝇飞不上去,晒干了的鱼用麻袋一装,等到冬天大江封冻之后,用温水一泡,去鳞放在碗中,加上葱姜蒜酱油等放在锅里一蒸,吃碗大米饭,胖知青说给个神仙当也不换。 这一发明迅速变成了生产力,桦皮屯的妇女孩子们都干起了这一行。有挣钱的道传的最快,沿江的漠河、呼玛、瑷珲、逊克一直到嘉荫县的临江农民们都学会了。江岸的村屯,家家都竖起了几丈高的晒鱼杆,对岸的老毛子不知情,羡慕中国的老百姓家家都竖起了电视天线。于毛子更神气了,成了名人。 钱爱娣喜欢于毛子,但内心深处又极其矛盾,扎根边疆保卫边疆的火热生活,在严寒漫长的冬季里冷却下来。单调无味的劳作,艰苦的生活条件使她的心开始有了凄凉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冲动变成了遥遥无期的忍耐,谁也不知道将在这大山之中度过多少时光,或者在这里结束一生短暂的生命。上海,只是做为一个概念留在脑海中。 每逢春节探亲回到这座让人留恋的大城市,漫步在黄浦江,她就像这棵大树上飘落下的一片叶子,被风吹走,再也无法成为他的一员。江岸上骄傲地走过来的情侣,使她低下了头,她发现他们在用蔑视的眼光对她说了一声“乡下人”。 钱爱娣出身资本家,虽然她没有权力享受那些学习成绩不如自己的同学们的待遇,被选进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只能插队到了艰苦的村屯。但她骨子里仍旧有着一股强烈的优越感。家里宽绰的住房,抄家时庆幸没被发现的存折,让她在里弄里的阔小姐的影子依存。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钱爱娣置身于人烟罕迹的边疆,万一逃不出这无情大山的封锁,那也决不能亏了自己。她把眼光瞄上了外表让她心动的于毛子。高大结实、潇洒英俊的于毛子,无论是在这被人遗忘的山村,还是回到灯红酒绿的大上海,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出色的男人,一流的男人。这一点让钱爱娣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和于毛子相好让她这飘落不定的叶子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都有了寄托。这种暂时的抚慰,怎么也不能扑灭返回上海的强烈欲火,她一直在等待。 于毛子被卧虎山和科洛河造就了天生下来的朴实,肠子从来就不会打弯。他看到的世界全都是绿色,不知道什么叫五彩缤纷。城市对他的影响和印象,只是一辆冒着黑烟的绿色火车和嘈杂的人群,脏乱的街道。他爱桦皮屯,在他心目中,这里是是前世界上最美,最纯净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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