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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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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本贵说:“大姐,我们不是中央下来的,也不是什么领导,我们只是省城的两个普通记者,下来调查了解情况的。” 丁凤鸣简单说了来意,朴寡妇听完,也如岳母娘般涕泪横流了。小梅拿了手巾给她擦泪,她就一边流泪一边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小梅泪眼婆娑,说:“妈,再有两年我就毕业了,哪能没你的地方住?” 朴寡妇说:“儿啊,两年还要一两万的费用,妈妈我现在又赚不到钱了,那点钱还不留给你?”小梅只是哭。 沈力望向丁凤鸣,丁凤鸣就说:“朴大婶原来在菜市场卖咸菜,做的咸菜味道好,又舍得吃苦,赚得虽然不多,吃饭还不成问题。拆迁首先就把菜市场拆了,再把水停了,咸菜卖不成,她就没得一分钱收入了,日子过得蛮苦。” 沈力边记边说:“这么说,就不是她一人失业了?” 丁凤鸣说:“只怕有好几百人。这一片是上河的棚户区,下岗的、待业的多,大家没个正式工作,很多人都指望在市场里赚点钱。市场一拆,大家死了门路,生活艰难,只差跳脚日娘了。” 朱本贵合了笔记本,站起来打量房子。房子和丁凤鸣住的房子结构一样,但丁凤鸣的房子是打了水泥地面的,这里是泥巴地面。可能是洗了澡或是用水没注意,地面就很潮湿。向上望去,看得见黑黝黝的檩子和栓皮,上面挂了丝丝缕缕长长短短的蛛网和蛛网黏着的灰尘。灯光暗淡,看得见瓦隙之间漏进来的星光。一个掉了漆的电饭煲,一个木制的碗柜,一侧码了半人高的■煤,煤炉上放了水壶,热气一突一突地往外冒。几把有瓦檐的椅子,一张束腰的方桌,小梅刚才就趴在这桌上读书。 朱本贵又朝里间走去,一行人也随着进了里间。朴寡妇简直有些诚惶诚恐了,缩手缩脚跟在后面。里间的灯光更加暗淡,一个旧式的大衣柜倚墙而立,上面的铜饰擦得光亮如镜;一张宽大的床竟是清式雕花的,床檐高耸,花式繁复,排列有度,红色的土漆因年代久远而呈现深紫,金水勾勒的花鸟仍熠熠生辉;床前的踏板已露出了原色,踏板两端摆放着的两个床头柜小巧可爱。朱本贵凑近仔细观察,说:“是樟木的。”床断了条腿,用碎砖垫着,外面是看不见的。房里不通风,有一股浓浓的霉味。 朱本贵退出来,说:“大嫂,这床有些来头,应该值个好几千块钱,可别胡乱卖了。” 岳母娘在一旁啧啧称奇,舌头伸出来老半天收不回。朴寡妇说:“这破烂货也值钱?”口气甚是疑惑。 朱本贵说:“这是晚清的东西,距今也有一百多年了,又难得踏板、床柜保持得完整,漆工、雕工也好,要不是床脚损坏了,只怕要值个上万块。” 朴寡妇立刻懊悔起来,说:“都怪那个死鬼,说是这床不好看,要拆了做新的,要不是我扯住,只怕四个脚全没了。”脸上却笑眉笑眼,生动而鲜活。 回到前面,朱本贵又拉开碗柜,除了碗碟,里面有一碗黑糊糊的咸菜,半碗炒熟了的白菜梗。他回身坐定,问小梅:“在哪里读书?” 小梅怯怯答,在省城的财经学院。又问读什么专业、学费多少、伙食怎样,零花钱够不够用等,小梅一一答了。 朱本贵沉吟半天,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说:“孩子,你的性格得改改,要活泼开朗点。这世界不是每一刻都是黑暗阴郁的,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阳光灿烂的。尤其是在艰难困苦的时候,仍能乐观从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则前路愈行愈明,未来不可限量。” 小梅热泪盈眶,使劲忍着,拼命点头。 朱本贵又说:“一个月几十块钱怎么吃得饱?我家离你们学校很近,若不嫌弃,我请你做家教,我孙女儿读初一了。你看怎样?” 朴寡妇双手相搓,连连说:“这怎么好?这怎么好?小梅,你今儿是遇到贵人了!怪不得我昨儿做梦,那死鬼对我笑嘻嘻的,一眨眼就不见了。小梅、小梅,你这个鬼妹子,怎么还缩在那里?还不感谢朱伯伯?” 小梅就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朱本贵从包里数了一叠钞票塞给她,说:“那我们就说定了!这是我预付的工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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