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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果然,寒暄完毕,话题就扯到拆迁上来了,夏馥从包里拿出一叠市里近期下发的关于拆迁的文件和通报。朱本贵和沈力各拿一些,聚精会神看了起来,边看边啧啧称奇,把重要内容往笔记本上记。

  夏馥扭头对丁凤鸣说:“这几天就辛苦你,配合两位大记者把工作做好。有困难给我打电话。”

  朱本贵却说:“不要他陪。他在上河工作,目前又是这种形势,怕对他不利。你们只提供一些采访线索就行了。”

  把资料看完,菜已上齐。沈力说:“真可写一出现代版的拍案惊奇了!”

  朱本贵却脸色凝重,说:“权力一旦异化,后果真是可怕。”

  夏馥说:“吃吧,菜都冷了。”

  几人就吃饭。又没喝酒,很快吃完了。丁凤鸣悄悄出去把单买了。

  朱本贵对夏馥说:“今晚就开始采访,你有事先走。”

  夏馥看来晓得他的脾气,把带来的香烟和药品交给他,叮嘱他要按时吃药,烟要少抽。朱本贵脸色不耐烦,语气却很爱怜:“晓得了,一张碎米子嘴巴,和你婶娘一样。”

  夏馥又把丁凤鸣拉到门外,说:“我这叔叔虽然年纪大了,却跟年轻人一样好激动,工作起来又拼命,你注意点。”丁凤鸣点头,替她拦了一辆车,目送她离去。

  当晚,丁凤鸣坚持带他们采访,第一站就是自己家。路灯没了,四周一片黑暗,且路面挖得坑坑洼洼,丁凤鸣就牵了他们。朱本贵说:“当心脚下,脚抬高点。”

  沈力说:“放心,我在山里长大的,多难走的路都走过的。”话未说完,却听“哎哟”一声,朱本贵踢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痛得他蹲在了地上。丁凤鸣和沈力忙搀了他找个高点的地方坐下,脱了鞋,打亮火机一看,大脚趾已经紫了。

  丁凤鸣说:“要不回去,白天再来?”

  朱本贵忍着痛说:“不妨。白天人多眼杂,反而没得夜里方便。”丁凤鸣就一阵风地去大街上杂货铺里买了三支手电筒。

  小玉早把开水烧好,在门口探头探脑。三支手电近了,就见丁凤鸣扶了一人一瘸一拐地走来,急忙迎进屋去。待说了原委,岳母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小玉责怪说:“来稀客了,你哭什么?”

  岳母娘不管,益发哭得伤心,说:“我哭也要你管?这么大的领导,还是中央来的,摸黑来关心我们,我怎么不哭?当年王震王胡子带了解放军来上河,就是这种做派;解放后访贫问苦,一个干部也是把脚扭了,还到我们的窝棚里坐了老半天,说的话叫我们心里舒服,你外公外婆一夜都没睡着。那时我也懂事了,记得清清楚楚的。……你打盆水我洗洗。”

  小玉去打水,发现另外三人一脸严肃,那个叫朱本贵的老头儿竟泪光闪闪,拿笔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洗了脸,岳母娘就说开了。这些情况丁凤鸣都说过的,所以两人就没怎么记。喝了茶,又带他们去了旁边朴寡妇家里。

  朴寡妇已经睡了,小梅正就了昏黄的灯光读书。岳母娘跟了来,说:“怎么就睡了?这么早也睡得着?”

  朴寡妇在里间应答,一边穿衣一边说:“做不成咸菜了,没得事混住,坐着坐着就来瞌睡了。小梅,你筛茶了没得?”

  小梅筛了茶,退坐在黑影里。

  朴寡妇出来,头发也仔细梳过了。岳母娘打趣说:“又不是相亲,弄得这么周正。”

  朴寡妇不好意思:“中央的领导来家里,没得什么好招待,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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