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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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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丰:非抑郁症患者 我无法不想起苏铭的脸,一闭上眼睛,他便在我眼前晃悠。除了上班,其余时间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任何人,不参加任何聚会活动,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我像大病了一场,四肢无力,闷闷不乐。 吴小琴在一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脚步声都放得像猫一样轻,她还偷偷藏起了家里一切可能潜在危险的物品:绳子、剃须刀片、厨房里的刀具,早先放在床头抽屉里的一瓶只动过几粒的安眠药。她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吓住了,甚至还有可能去医院咨询过相关的医生,因为后来我意外地在书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抑郁症自诊手册》,书里夹着一张脑科医院的收费单。然而,生命是多么脆弱啊,我要是想寻死,只需要动动我的牙齿。 我的牙齿很健康,既没有龋齿,也不红肿发炎,我是一个害怕死亡的人,所以每年的同一个季节,我都去人民医院的牙科诊所做一次彻底清洗,梅城像我这样爱护牙齿的人,恐怕再难找到。我认为没有人不害怕死亡,苏铭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一定会选择躲开。 我迅速地翻阅着那本手册,第五章《关于创伤后抑郁症》中的一页折着记号,我看到这样一段话:经过一次威胁生命的体验后,大部分人只会有过渡性反应,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而这个时间是诊断创伤后抑郁症所必需的时长(这样的短期发作在DSM-IV中称为剧烈抑郁症)。 吴小琴对我的诊断结果,是不是与这段文字一致?五一长假前,我们俩悄无声息地坐在餐桌前吃饭,她几乎什么都没吃,支起下巴颏望着我发呆,或许是我那天一反常态的好胃口使她百思不解。吃完饭,我平静地对她说,我预定了两张五一去四川的车票,我要带她去九寨沟。她兴奋得一跃而起,抱着我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差点打翻她面前的碗。 当晚,我们睡在一起,居然找回一点初恋般的激情。我们已经快分居一个月,她睡卧室,我睡书房,本有意戒女色半年,有那么点为了苏铭的意思,好像肉体的欢娱意味着背叛兄弟情谊,总有些不应该,奇怪的是,从躺到床上到疲惫睡去,整个晚上,没有一个念头是想到他的,连梦也没有。生活还继续着,我竟那样快就把他给忘掉了。 我是一个建筑设计师,尽管所在的县城里,高楼并不多,所有的建筑看上去都是大同小异,不需要多少设计感,我每天还是要画许多前途未卜的建筑图纸,处理不知有无穷尽的琐事。苏铭的死,似乎没让我的生活有多大改变,不仅是我,身边所有的人仍旧一成不变地生活着,甚至没有人再谈论他的死。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苏铭的死,也让我愤怒无知的青年时代一同死去,点一支烟,在阳台上面对黑暗站着时,死亡已经不再遥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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