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黄(4)_砚清

四

　　好不容易盼到散席，米书记的手机响了，他接听电话，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电话是市公安局局长詹发权打来的，他说河东区民政局副局长肖观湖一家四口全都死在了家里，从现场搜查到的遗书来看，是肖观湖杀死了母亲、妻子和儿子后自杀，原因是妻子红杏出墙且屡教不改，他对人生很失望，于是制造了这起灭门惨案。

　　干部杀人且自杀，这就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了，米刚立即向姜生予汇报情况。姜生予指示：这种事情很敏感，容易被人做文章，一定要控制好报道口径。说完，钻进小车，一溜烟走了。

　　这时，蓝红玉的手机响了，是卫生局局长陈东打来的，向她汇报了一个新情况：肖观湖的妻子李丽珍还有生命体征，但失血量太大，必须尽快输血，可她是稀有血型，血站库存很少，几个有联系方式的捐血者都联系不上，档案中发现她也是这种稀有血型，问她能不能给李丽珍献血。陈东怕她有想法，说完事后连忙解释：“蓝市长，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

　　蓝红玉急忙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马上赶到。”

　　她向米书记和林市长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不等他们发话，就向自己停在一旁的轿车走去。米刚连忙把她叫住，要与她一起去，回头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回吧，有我陪红玉去就行哪。”

　　市委书记都去了，谁还敢不去，他们谁也不肯回去，都随米刚去了医院。市第一人民医院早做好了准备，蓝红玉一到，就把她送进重症监护室，准备给李丽珍输血。

　　心脏监测器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她躺在病床上，眼睛望着洁白的墙壁，心里紧张极了。她是第一次进重症监护室，里面各种抢救生命的设施都令她敬畏。

　　医生和护士都在忙碌，她知道她旁边躺着的那个人就是李丽珍，只是床与床之间用蓝色布帘隔着，她看不见她的脸。这时，一个老护士走过来，对她说：“蓝市长，检验工作已做完，您可以给她输血，您看？”蓝红玉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再次征求她的意见，她毫不犹豫地说：“输吧！”

　　针扎进她的血管，血迅速充盈整个导管，流进李丽珍的身体。为了方便输血，一个护士把床边的布帘缓缓拉开，她可以看到李丽珍的脸了。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脸，只有监视器上跳动的光标证明她还是一个活物。

　　李丽珍双眼紧闭，但那张鹅蛋形的脸依然俊俏。蓝红玉凝视了她一会儿，心想，这个女人健康时该是多么光鲜，难怪肖观湖局长会为了她而家破人亡。她由此联想到自己，自己有那么多绯闻，哪一天胡子固会不会也做出这种糊涂事呢……

　　她想胡子固的同时，胡子固也在想她。重症监护室不能使用手机，她进来之前就关了机。已是深夜十一时，蓝红玉还没来，胡子固就一遍一遍地给她打手机，但提示音总是“机主已关机，请给秘书台留言或挂机”。他好生奇怪，答应他的事，蓝红玉从未失约过，更不可能连个电话都不打来。他又不便向她的秘书和司机打听她的行踪，她告诫过他，作为领导干部的家属，要学会忍，否则，一点小事就有可能授人以柄，所以他只得隐忍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干着急。

　　邬采宁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取笑道：“其实，你让她做我的试药人没有多大意义，不管结果如何，我想你都会爱她的，那么，何必做这个试验呢？”

　　他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担心你的试验不成功，在老同学面前丢面子。”

　　“去你的。”邬采宁推他一掌，“由此看来，我们的世界观大不相同了，在我看来什么都没有的事情，你却要搅起漫天风云。只要你爱她，她也爱你，你们就是一对好夫妻，何必在意她是否红杏出墙，是否有第三者……”

　　“别说了，老同学……”他谈性正浓，胡子固却生硬地打断他，痛苦地说，“我接受不了，即使我到美国生活十年，我也改变不了作为中国人的性观念——我要我的妻子绝对忠诚于我。”

　　邬采宁沉默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评价这个智商高情商低的家伙。

　　大约到了午夜，他俩在房间里都睡着了，胡子固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迷迷糊糊接机，一听是蓝红玉的声音，立即来了精神。蓝红玉在手机里一叠声地说抱歉，说她不是故意冷落他的老同学。怕他心疼，她没有告诉他输血的事，只是说陪客陪得太晚了。他让她快过来，她迟疑道：“这么晚了，过去合适吗？”他毫不犹豫地说：“合适，我们都还没睡哩，他明天就要去天津拜望别的老同学了。”

　　“好吧，我就来。”蓝红玉勉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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