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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这话她愿意听,她希望他守身如玉,希望他不曾偷嘴,她害怕面对这个事实。

  “哼,”她冷笑一声,“报社关心这种事?再说,捉奸得捉双呀。”

  “对呀,”他趁机想缓和这种气氛,“你既然没捉住双,凭什么断定人家有奸?”

  她又笑了一声,说:“像你这样的名士风流,跟一个妓女混在一起,你说,能干些什么?”

  “别这样说,小雪。她不是妓女。”

  “她?”她高兴了,至少,他已经承认了“她”的存在。“她是谁呀?”

  “白玫。”

  “吧台小姐。”

  “过去是。”

  “你是在卡厅认识她的?”

  他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你去买笑,她在卖笑?”

  “别——”他想分辩。

  “你回答我,只要说‘是’,或者‘不是’!”

  “别这样逼我!”他觉得那么屈辱。

  她冷笑一声,说:“其实,这也是一种答案。你不必再说什么,你回答得够清楚了?”

  他不再作声。

  这会儿,雨下大了。似乎院子里有风,一阵风刮来,抖落了一树的雨滴,沙沙地响,飒飒地摇。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这是那种简易的平房,天花板是用木板条钉的,木板条上上了麦草泥,麦草泥上又上了灰浆,再刷白。若是屋顶漏雨,便会在天花板上绘上地图。若再严重,还会脱落下来,现在已经有好几幅地图。

  不行,他得说,这疙瘩必须解开,不然太折磨人。

  “小雪。”

  她不作声。

  “如果我真是你说的那种人,这件事绝不会让你知道。而且这种商业行为,本来也就是货款两清,谁也没有必要认识谁。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诚心诚意地想帮助她。”

  “闭上你的臭嘴!哼,欲盖弥彰。你就不怕越抹越黑?”

  她恨恨地骂,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他浑身打了一个激愣。她说的对,是越抹越黑。此时此刻,他觉得他怎么那么笨嘴笨舌?而且,对于这样一个事实,语言的辩白,怎么那么苍白无力?

  此心,唯天可鉴!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臭,你脏,你烂,那是你的事,别把性病带给我!”

  她越来越恼怒。说着,她翻身起来,开了床头的小灯,在抽斗里翻出一包高锰酸钾,拿出一只小塑料盆,倒了一点热水,把那暗红色的屑末倒进盆里,配出一盆红水,又找出一块纱布,恨恨地洗自己的阴部。

  他想流泪,想哭。

  他明白,他现在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把嘴闭上,什么都别说。

  她恨恨地流着眼泪在洗,在洗,在消毒。她作给他看,让他知道她多么恨他,又多么懊悔。

  他闭上了眼睛。

  冲洗完,她上床,关了灯。

  可两个人都不能入眠,都睁着眼睛在看窗外的夜雨。

  “你会后悔的!”她恨恨地说,“陈述。”

  “你也会后悔的。”他小心翼翼地说,“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冤屈了我。而且,忍受了最大的痛苦的,不是我,是你,小雪。”

  这话,他说得那么凄凉,那么动情,那么哀婉,这话打中了小雪,正打中了她的脆弱部位。她哭了,并且转过身来,抱住了他,好不伤心地问:“陈述,你说实话,不许骗我。你说实话,你到底跟她有没有性关系?说实话,就是有,我也会原谅你。你骗我,我会杀了你!我这儿有手术刀,我一刀就会切断你的喉管!在你睡熟的时候,让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也让你一点恐惧,一点痛苦都没有!记住,我是外科大夫。”

  陈述,不寒而栗。

  “你说,你说呀!”她叫。

  “你这样逼供,你想我会说些什么?我能说真话吗?”

  她一下软瘫下来,伏在他的胸前流泪。哭:“陈述,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怕失去你呀。”

  他信。这才是真话,她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肺腑之言呀。

  她抬起头来,睁圆了一双美丽的热泪盈眶的眼睛,冲动地说:“我这辈子没爱过第二个男人,一个好女人就应该从一而终,如果你骗了我,我就死给你看!说,我要你说实话,陈述。”

  这话,他也信。这才是她,夏雪。现在是他说话的时候了。

  “你是要我详详细细地讲给你,还是要我简单地回答你?”

  “不听不听不听!谁要听你那些臭狗屎?我只要你点头或者摇头。少拿你的那些浪漫史来恶心我。再说,编故事是你的看家本领,你的绝活儿。”

  “那好。”陈述严肃地说,“我现在庄严地告诉你——”

  “起誓!”

  他举起右手,举过肩膀,眼睛凝望天花板,说:“我起誓,我若说一句谎话,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出门就让汽车轧死!”

  “对,出门就让汽车拦腰轧过,五脏六肺都翻到外面。”

  他见到过这样的惨祸,在从温州到福州的公路上。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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