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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他终于跌落下来,和她一起,那么舒展,那么疲惫地瘫在那张一个人嫌宽,两个人又嫌窄的床上。那原本是一张宽大的单人床,其实对于夫妻,这床也并不嫌窄。

  夜雨,在潇潇地下。

  陈述非常喜欢听那夜雨的滴嗒,他想判断这雨是滴打在芭蕉叶上,还是梧桐叶上。

  大潮褪去,风也息了,浪也静了。

  陈述想,趁她心情愉快,和她谈谈。他说:“小雪,你撤诉吧。”

  他想,还需要更多的话吗?这话需要说明吗?

  她冷笑了一声。

  他吃了一惊,他意识到,那种敌对的冷战情绪正在她的心里复苏,他千万不能再说。

  “撤诉?”她又冷笑了一声。

  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他明白,要立刻刹车,他说:“睡吧。”

  他打了个呵欠。说:“真困。”

  “你困了?”她笑,“你满足了,你发泄了,你想睡了?哼,没那么便宜!”

  她爬起来,瞅着他的眼睛,说:“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哪儿去了?半夜十二点多才回来。”

  对了,是该问一问。他问:“你去哪儿了?”

  她在喉咙深处笑了一声:“去幽会了。”

  “跟谁?”他并不信。

  “相好。一个漂漂亮亮的‘帅哥’。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有钱,还比你会来事儿。”

  “是吗?”他笑。

  “我和他到舞厅去了。跳贴面舞,黑灯舞。”

  “是吗?”他笑不出来了。

  她不再回答,她明白,他开始信了。因为他的确等了她至少五个小时。

  “你骗我。”他可怜巴巴地说,他希望她否认。“你不会,我相信我的妻子。”

  她不作声。

  “你不会。”他说,“我了解我妻的品质。”

  “你错了,陈述。”她认真地说,“我会。人是会变的。”

  他骇然了,她不像在开玩笑。她真地会?

  “说吧!”他冷冷地说。

  她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她就是要激怒他,惩罚他。她怎么会对他心软了呢?

  “哼,”她得意地笑了一声,说,“我在那里寻欢作乐,你在这里苦苦等待。”

  他有些恼怒了,这是恶毒的嘲笑,奚落,讥讽。可他忍住,隐忍不发。

  “哼,以前,我怎么那么傻?这么好玩儿的地方,怎么就不知道?也不去玩。找点乐子,找点儿刺激。那么死心眼儿地死守着一个男人。”

  她哀哀怨怨地说,逗他的火。像老鼠逗猫。

  “过去,人家在外边寻欢作乐,我守在家里,独对雨窗。今天,倒个个儿,我去灯红酒绿,让他坐在亭于里看雨。”

  “噗哧!”一声,她先笑了。她接着说,刺他:“哼,有体会了吧?情种,情痴,情圣!”

  他想发作,又忍住了,想抽烟,又不敢。

  “过去,我真傻,干吗那么想不开?一颗树上吊死。唉,野花真比家花香哟!”

  “是吗?”他冷冷地问。

  她却笑:“这该是我向你提的问题,你怎么问起我来了?还装模作样的‘是吗’?”

  “你是说——”他到底听出味儿来了,“我在外面——,小雪,说话可得有证据。”

  “证据?”她冷笑一声,“你还跟我要证据?真要?”

  “有吗?”他勉强地笑。

  “白玫是谁?是你小姨,还是你小妈?”她几乎恼怒了。

  “白玫?”他一下子想不起来。

  “她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风骚,比我会来事儿,是不是?陈述。”

  “这又从何说起?”

  他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梅蕊。他奇怪,她怎么会知道?

  “别装了,陈述。”她发怒了,可还强压着。“你在广州寻欢作乐还不够,还把她带到西安来包妓养妓?”

  他再也忍耐不住,他一骨碌翻身起来,光着身子坐到窗前,从衣袋里摸出烟来,狠狠地吸。他强压制住自己的怒火,不发作出来。他不是来吵架的。

  可她却火了,从床上也一下子坐了起来,赤裸着身子对他吼叫:“你说话呀,你哑巴了?!”

  他没有回答,只指了指墙上的钟,萤萤夜光指着一点二十分。

  “哼,你还知道丢人!”她虽然放小了音量,可依然怒气不息地骂,“堂堂的大记者,名作家,包妓养妓!”

  他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她吵,骂。在这样的深夜,会闹出笑话来的。他低声说:“这是在你的医院,可不是在我的报社。只要你不怕丢人,你就叫。”

  她愤愤地躺下,拉起毛巾被,裹住身体。翻过身去,不理他。

  他吸完了那枝烟,来到床上,躺下,拉起毛巾被的一角,搭在肚子上。他想,无论如何他总得说清楚呀。他诚恳地说:“小雪,我不想替我辩白。不过,你如果真怀疑我包技养技,你可以到报社去告我,让报社来审查我。总比你审查我客观,公正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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