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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先生答《时代周刊》记者问(2)


  记:有没有印象深的?您觉得很得意的?

  答:都是印象深的,新的阶段,看作品不从这个角度讲。有些人怕大家忘了他,隔几年开一个展览会,把他以前的作品不停地展。我吗,我不停地工作,我不能说我讨厌生活才画,当然我喜欢我的生活,我相信我的观众也喜欢我做的画,我想让大家看我是怎样在工作。不能说我的每张画都有深刻意义,明明没有意义嘛!为什么五张八张都画这个,有的豪放一点,有的用另外的方式,是因为自己也在研究,这个过程让大家看看。什么意义啊、崇高啊都是扯蛋的。比如有人问毕加索的画什么意思啊,他用鸟的唱歌来比喻,画画就是这样,不一定要讲出意思。不要为讲意思而画画。做展览会也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情,改革开放之前,每张画都要有意思,没有意思也要找出反动的意思来,太可怕了!现在的好处在于不是太有意思的东西也没有人追究了。是吧?

  记:您近五年来,在北京和凤凰住得比较多,题材多以荷花为主吧?

  答:不存在题材的问题,像何孔德他们,画战争要重视题材。荷花无所谓题材,在哪里都可以画。

  记:画这么多荷花,想表达什么心境?

  答:刚才不是说了吗,无所谓表达什么的。不存在这个问题,画荷花能有什么意思呢?人家不讨厌,我就不停地画而已。人家愿意看,我就不停地画。

  记: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解释。有的人一生都在画一样东西或画几样东西。

  答:传统中国画就是这样,我们的传统有个特点。仿八大,仿石涛这是正路,这是公开的;在外国就不行了,如果一个人仿梵高,仿莫奈,那么画一辈子他就完蛋了。中国的传统就是写在画上,传统不一样。

  记:西方比较提倡创新的。

  答:我们也讲创新。但创新这个东西我是不同意的,一个人有多少创?创什么新?不存在创新,不同的风格而已。一个人起了变化,也不叫创新,过去叫变法。改革开放初期,有人有一本书,照着它来画,人家说是创新,等人家都有了,就没有创新了。所以,我不太承认创新的概念,只承认好坏的概念。

  记:同龄的画家您有比较喜欢的吗?

  答:李伯安。他是晚辈,但我当前辈一样喜欢他,是了不起的画家。周思聪也不错啊,她是我的学生。我讲我的观点给你听,我的一生没有寻找伟大的意义,不像政治生活,拥护共产党具有伟大的意义。画画没有什么伟大的意义,所以“文革”时一位老先生批判我,说我画画是为了快乐,当时我在台上,我没法说话。若是现在,我一定请他吃西餐,他说对了,画画没有快乐的基础就不能画,他说我过于开放。最近我写了《快乐论》,描写中国人的快乐方式,等会儿我拿给你看。画画的基础在于,每一个人的起点都是为了快乐,为了开心,有一个兴奋点,要是画画总想着不愉快、倒霉的事就没法画了。批判我的时候,我在被动的状态下没有办法,不能说这个。我在设计毛主席纪念堂壁画的时候,人家替我感到重要,访问我,问我一边画一边想什么,我说:“画了八个月了,我就希望赶快完成,否则工程来不及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一边画一边流眼泪,想着毛主席伟大的恩情?这不可能,人不可能一边工作的时候一边哭。”当然艺术有很严肃的使命,但是,起点肯定是快乐的。

  记:广东画家您看得多吗?

  答:我很少看展览会,很久没有看展览会,就是那一次在北京,之后就没有看。在自己家里挺高兴的,我干吗看展览会呢?

  记:林墉的文章也好,画也画得好,您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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