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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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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伸在外头的那只脚却悄悄缩回来,又缩回披纱底下。 卫来大笑,低头蹭她面颊。前几天太热,和她温存时,她身上总带濡湿薄汗;现在气温一降,她皮肤微凉,手感爽滑细腻到让他舍不得松开。 卫来说她:“现在乖成这样,当初怎么就那么凶。” 岑今斜了他一眼:“哪里凶,我只是不太热情而已。第一次跟你说话,我不是很客气礼貌吗?你不能看我和白袍或者虎鲨谈判时辞严色厉,就认定我很凶,那只是一种策略。” 还真是,卫来想起来了。 岑今第一次跟他讲话时,礼数确实周到,称呼他“卫先生”,询问时先抱歉,说“希望不是太突兀”。 她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即便冷淡,你也挑不出她礼仪上的过错。 “为什么不热情点,知道麋鹿评价你‘死气沉沉’吗?” 岑今答得慵懒:“热情这种事分人,别人我提不起劲……下次见他,我还是死气沉沉,他不高兴,就来咬我啊。” 卫来苦笑,拿她没办法,但必须承认,这答案他十分满意——他没那么博爱,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和朋友打成一片。 不热情值得鼓励,理当继续保持,哪天麋鹿评价说:卫,这位岑小姐真是热情如火…… 他才要气急败坏吧。 雨声细碎,没有人,也就没有搅扰。远处的山谷里涨起白雾,总有某些情境遗世独立,让人想要天长地久。 岑今轻声问:“六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在哪儿呢?” 卫来想了一下:“六年前……应该在……马来西亚吧……” 他忽然笑出来。 “是在马来西亚,当逃兵。当时我藏在巴生港,等着蛇头通知,准备偷渡。你懂的,不敢从正规渠道走,怕被抓回去枪毙。我考虑着偷渡去印尼,只要出了马来,我就安全了。” “那当时身上有手机吗?” “有啊,从旧货市场买了一个,整天盯着看,等蛇头的通知。” “号码是多少?” “不记得了。” 岑今毫不留情,掐住他腰肋处的软肉一拧。 卫来疼得吁气:“疼……疼……真不记得了。” 岑今不放手。 卫来说:“岑小姐,我真不记得了,六年前买的手机和号码,只为蛇头通话……你能记到今天?” 岑今不讲理:“我要号码。” 卫来哭笑不得:“为什么啊?” “六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不开心,想打电话给你。” 卫来说:“小姐,咱们得实事求是,六年前我根本不认识你,那时候我心里只有蛇头……” 换来毫不留情的又一拧。 卫来说:“行行行……” 他跟她商量:“我以后去要给你行吗?那手机,下船后我就扔给艄公了。我们先坐的机动船,快到地方的时候‘换猪仔’,被倒到了当地小船上……艄公穷得很,当手机是宝贝,可能还留着呢。我以后去要给你行吗?” 岑今终于满意了,问他:“那我打你电话,你会去卡隆接我吗?” 卫来吸取教训:“会!哎,哎,疼……” 妈的,答“会”也不行,又掐! 岑今说:“不准说瞎话,要实事求是。” 现在你想起“实事求是”来了?卫来差点气乐了。 他说:“应该不会去接。我不认识你,即便接到这通电话,也只会当你是拨错了。” 岑今认真想了一下:“那我要怎么说才行?说我是你六年后的女朋友吗?” 卫来实事求是地说:“我会当你脑子有病。如果是可视电话,能看到脸和身材,我大概会有心情跟你闲聊,权当解闷。但是又看不到,我话都懒得跟你讲……” “那要怎么样才能说动你去接我呢?” 卫来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如果我们当时认识还有可能,不认识的话,卡隆那么远,还正处在战乱中,你真觉得我会去?” 岑今眼神里掠过失望,不吭声了。 卫来有点心疼,还真是见不得她露出这表情:“反正六年前的事,不可能再来过,为什么这么执拗啊?” 岑今的声音很轻:“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总想去到从前,找一些可能性。” 卫来心里一软。 他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么着吧……你打通我的电话之后,不要说什么你是我六年后喜欢的人,这种话我不会信的。” “那要怎么说?” “你要说,你是我将来会爱上的人,你在我的船上——这么说的话,即便不认识你,我也许也真的会去卡隆。” “为什么?” 卫来沉默了一会儿:“我小的时候,在偷渡船上待了三个月,没日没夜在海里晃,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的命运就像一条船一样,起航不受自己控制,也不知道要漂去哪里。 “后来,忘记了是谁跟我说的,他说,人的一生里,放得下的代表过去,放不下的就是命运。 “我觉得,我没什么放不下的,父母、故乡,财富、名利,都放下了,还能放不下什么呢?可能就是爱了。” 那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会真的爱上谁,但很难说,再玩世不恭的人心里,也许对爱都有期待。 “我始终认为,我认真爱上的人,一定会成为我的命运,永远不会放下,因为我舍不得她成为过去。她真的出现的话,一定会在我的船上,一直陪着我。” 卫来低下头,微笑着看岑今。 所以,如果你在电话里说,你在我的船上,我也许真会去卡隆。 他曾经只为了喜好就去拉普兰待了四个月不是吗? 为什么不能为了一个打动他的电话去卡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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