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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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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得挺有画面感,保镖是吃青春饭的,可可树老了之后,可以去街头讲鬼故事,阴森处擂一声非洲皮鼓,惊悚时拉一记中国二胡。 想到那场景,卫来没忍住,笑得被呛到。 可可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还听说,她是一桩命案的嫌疑人?卫,你别笑,我可不是开玩笑。” 卫来说:“想知道我怎么看?” “怎么看?” “我挺喜欢她的。” 他把瓶子里的残酒晃得涨满泡沫:“她说话做事,让我觉得痛快——你懂吗,哪怕她跟我对着干,我也觉得,她行事怪痛快的。” 做人不在乎“死”字,做女人不在男女情事上黏糊——要是兼而有之,真是近乎无敌。 这样的人,卫来没见过,也不好说岑今是不是,但她身上隐约有那种味道。 “只要她不算计我,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大家就可以做朋友。” 可可树的五官都变形了:“朋友? “卫,对我们来说,这世界上,只有我、你和麋鹿可以相信,懂吗?其他的人,通通不可信。哪怕是我老婆,我都不信!” 短暂的静默。 卫来拈了块卷饼,在上头依次摞上西红柿、黄瓜、羊肉,慢慢卷成筒。 “你娶老婆了?” “嗯啊。”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 可可树记不清了:“去年……好像是七月还是八月……” 卫来想磨牙,还想拆了他满头的小辫子,给他烫个黑直。 “怎么没告诉我们?” “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娶老婆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便秘?牙疼?母鸡难产? 两人互相瞪着看,直到屋里忽然咣当一声。 卫来全身的肌肉骤然收紧,下一刻,手已经挨上门把手:“岑小姐?” 岑今的声音传来:“盆摔了一下,手滑。” 这样…… 卫来吁了口气,重又坐下,因着这插曲,之前和可可树说了什么,忽然接不上了。 他喝光剩下的酒,就着那块卷饼,一口,又一口,直到撑得胃里鼓胀。 他说:“岑小姐应该还好。她一定有秘密,但她没必要对保镖交底。人家又不是你,见人就讲这辈子的第一条内裤。” 可可树耸耸肩:“我是为你好,不要轻易相信谁,你哪知道她的皮下面是什么样的骨头心肠。干我们这行,不怕客户多事、尖酸刻薄、吝啬小气,哪怕狂妄嚣张,那都正常,就怕……” 卫来笑。 这话在业内传了很久,在不同的场合,他听到过好几次,像是行业箴言、训诫,不知道出自何人。 就怕遇到真正的魔鬼。 但哪行哪业不怕遇到真正的魔鬼呢? 卫来去可可树房间洗了澡,但只走回屋这短短一段路,又出了一身黏濡薄汗。 他觉得怪不合理的——这里不下雨,干热,不是应该把人烘干吗,怎么还出汗了呢? 敲门进屋,岑今正坐在棕榈席上托着盘子吃饭,头发半干,身上裹了块黑色披绸。 卫来对这披绸有印象,精简行李时,她给的理由是:可以当浴巾、睡裙、包头巾,有沙滩就作披纱,衣服不够还可以当裙子,半身、全身,都行。 用途之多,让他觉得自己要是生成女人,也非得入手一条不可。 她皮肤白,穿黑色尤其鲜明。 顶上风扇已经开到最大,分分钟都像要拽断吊钩。 岑今抬眼看他:“你跟我住?” 卫来拉开折叠躺椅:“按规矩是这样,当然,你可以要求我去门口睡——不过,如果有人破窗,我赶过来,就会慢一两秒。” 其实他的真实目的是睡在屋里吹风扇。 岑今垂下眼帘,耐心地用手里的叉子对付一块滑脱的羊肉:“那你睡这儿好了。” 卫来松了一口气,躺下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熄灯的刹那,他才想起来:“有蚊子吗?” “北面偏沙漠气候,太热,蚊子少,要等凉快点了,才会出来。” 卫来在黑暗里苦笑,这作业条件,蚊子都不上工。 “你好像对非洲这里的人文都很熟?” “术业有专攻,我学这个的。你对枪也很熟。” 听口气,不像是很有兴趣聊天,卫来不再说话,合上眼睛专心睡觉。 但睡不安稳,身体和躺椅挨靠的地方总是很快捂得烫热。他只好不断地翻身挪地方,封闭的房间,空气被风扇搅拌,也不知道是不是摩擦生热,总觉得出的是热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忽然听到声响,那种骤然间万籁俱寂的声响。 风扇慢下来。 这一片的电流一定像水被沙子吸干一样快速抽退。 停电了。 空气闷热,身上黏湿,这还不如睡在野地里。卫来觉得自己挨不住了。 有人比他先挨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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