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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丁玉蝶脑子发炸,目送着丁长盛走远之后,赶紧揣上手电出来。

  先在营地里找了一回,还借故“探望”了易飒,本来想把事情告诉她、拽上她一起找的,犹豫了一下又摁下了:万一是自己疑神疑鬼呢,还是先确定了再说——人真没了,别说拽上易飒,整个营地的人都得拽起来,毕竟一个大活人呢。

  又往营地外找,且走且远,好在运气不错,正焦躁时,手电光一扫,扫到一处小土坡上,坐了个人。

  看衣服装扮像是宗杭,丁玉蝶走近两步,灯光直直照在他脸上。

  换了普通人,被强光这么一打,早跳起来了,但宗杭没有,他还是那么坐着,眼神挺茫然的,两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丁玉蝶心里泛着嘀咕,气早没了,小心翼翼挨过来:“宗杭?哎,宗杭?”

  还拿脚尖抵了他一下,直觉他会像恐怖片里那样,应声而倒。

  幸好没有,宗杭终于抬头看他:“啊?”

  丁玉蝶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纳闷得不行:“大半夜的,你也不回帐篷,坐这干嘛啊?”

  宗杭看了他一会,忽然反应过来:“哦,没事。”

  他手忙脚乱爬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泥,还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没事没事,我坐着坐着就忘记了,走神了。”

  丁玉蝶又把宗杭掩护回了帐篷。

  但他总觉得,其实是有事。

  说真的,宗杭来的这一路,表现得不怎么像个失恋的人,但现在真像了:会不自觉地沉默,你看向他时,他又会马上微笑,那种抢在你之前、要告诉你“我没事,你别问,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笑。

  关灯之后,他还听到了宗杭叹气,很轻,却好像比沉重的叹息更揪心。

  丁玉蝶都被带得有点怅然了,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间,听到宗杭低声叫他:“丁玉蝶?”

  “啊?”

  “这两天,丁盘岭会找你聊漂移地窟的事,他一定会安排人再下去的。”

  所以呢?丁玉蝶竖起耳朵听后面的。

  “不管他安排了什么,麻烦你都跟我说一下,我没坏心……你就当,暗地里多了个帮手吧。”

  §第四卷 漂移地窟·轮回 第二十章

  天蒙蒙亮时,易飒听到车声和喧哗声,是易云巧到了。

  到就到吧,天王老子到了,也不能影响她睡觉。

  易飒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觉得这种一切都无所谓、无牵无挂、只凭自己心意行事的日子挺好的。

  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被消息声吵醒,摸过来一看,是宗杭发的。

  ——易飒,你现在忙什么啊?我还没到家,坐车都坐晕了。

  还附了个哭丧脸。

  看这语气,都能想象出他依然蒙在鼓里的百无聊赖模样,易飒想给他回一个,指腹在手机屏上犹疑了会,又蜷了回来。

  她就该冷淡、爱理不理,没人喜欢拿热脸去蹭冷屁股,他受冷落多了,自然就会知趣,渐渐少发讯息,直至最后的断了联系。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起床洗漱,又逮了个路过的问起易云巧,那人指了指丁盘岭的帐篷:“一大早就进去了,还有丁玉蝶,说是聊重要的事,不让人打扰。”

  看来是在摊牌,这可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啊,几个人奔忙了那么久、脑袋都想破了才理出的前因后果,易云巧她们只消坐着听结论就行了。

  易飒先去简易食堂吃早饭,去得太晚,只剩冷馒头和刷锅水了,负责做饭的人笑着跟她打商量:“要么你坐着等等?午饭就快开搞了,你可以吃头一锅。”

  也行,易飒齿间啮了根木烟枝,就坐在桌子边等,为了打发时间,还借了幅扑克来,洗乱了之后对着呵三口气,摆了牌式准备给自己算命。

  以前在浮村时,老跟陈秃凑局打牌,这算命法也是跟他学的,谈不上准,只图好玩。

  上下各摆五张,这是年运,左右竖排四张,代表身边的男性和女性朋友,中间五张,代表天、地、人、和、自己。

  按理说,翻牌得有次序,但她不管,先翻代表“自己”的那张。

  方块5。

  代表任何事都与愿相违。

  妈的,命已经不好了,扑克牌都落井下石,易飒悻悻的,正想把牌张揉皱,有人在外头叫她:“飒飒?”

  是易云巧。

  易飒应着声,一脸萎靡地走了出去。

  易云巧的发型依然卷卷扬扬,难得的是头发上居然没挂下两个发卷来,想是怕冷,穿得极臃肿,像熊。

  一见她就不给她好脸色,两指并拢往她脑门上戳:“你个死丫头,上次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听见关于漂移地窟的风声,你怎么回我的?连我都瞒,你还是不是姓易的?”

  搁了以前,易飒大概要涎着脸笑,或者抱住易云巧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告饶,但现在觉得,大可不必这么委屈自己——装了大半辈子,临死还不让人真性情一把吗?

  她偏了头,把那一记指戳给躲了过去:“当时不是为了保密嘛,盘岭叔不让说。”

  又觑了眼易云巧的脸色:“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坐了一上午,跟听天方夜谭似的,又是96年,又是几千年前的,易云巧到现在都还脑袋发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是得下去看看……”

  她有点唏嘘:“当年死的是易家人,被关的也是,那些人,你可能没印象,我可是都认识。要不是当时怀孕,96年那次,我也该下地窟的……”

  “还有啊,有句话跟你说……”

  她伸长手臂,搭上易飒的肩背:“你说,这次怎么让丁盘岭领头了呢?他一个平时不做声的,凭什么啊?”

  易飒无奈:这个云巧姑姑,总拿小心眼揣度别人,在鄱阳湖时怀疑姜孝广要私开金汤,现在又嫉妒丁盘岭领头……

  她正要说话,忽然心里一动。

  不对,易云巧是在她背上写字。

  ——适时闭眼,别乱说话。

  这是……

  易飒的心止不住狂跳:易云巧是在拿话打岔,声东击西,适时闭眼,别乱说话,这是要切断太岁的耳目了——是该这样,否则太被动了,做什么都被它看在眼里。

  她斜了眼易云巧:“云巧姑姑,人家盘岭叔挺好的,你接触多了就知道了。”

  易云巧哼了一声:“我可不觉得,他能的事,我未必不行啊。都是水鬼,谁输谁啊。”

  易飒目送着易云巧趾高气昂离开,忽然发现,论起“演”来,那可真是人人在行,各有所长。

  接下来这几天,大家怕是都得演一套做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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