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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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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越南人,四十来岁了,长相普通,脸庞扁平,喜欢打赤脚干活,一双脚板黝黑肥厚。 黎真香从厨房里端了个盆子出来,盆子里头盛满了猪肺,看来是要去喂阿龙阿虎。 易飒想跟过去看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引擎声——这村里,船马力这么大的,并不太多。 回头一看,果然是陈秃的船。 浮村里几乎家家有船,易飒也有,最小最简陋的那种,浮在水面上像片细长叶子,陈秃有一回埋汰她,说就这破船还配马达,如同癞狗头上戴金花,真是糟践了马达了。 其实这马达就是个外挂的助力推进器,二手的,折合人民币五百不到——这样的货色还能被比作金花,足见船有多寒碜。 相比之下,陈秃的船就要大多了,玻璃钢材质,动力也强,因为要靠它进货,每次开足马力,船尾激起的大团水花,都像大白兔子的绒球尾巴。 近前时,陈秃放慢速度泊船:“伊萨,刚路上遇到麻九,他不知道你回来了,说外头来了个年轻男人,国内过来的,姓丁,指名要找你。我也搞不清楚情况,让他先把人接到我这。” 易飒点头:“是有这事。” 她语气平淡,脸色慵懒,就跟陈秃说的是家常事,类似“今天真热”、“要下雨”似的。 陈秃好奇心上来了,不住拿眼瞟她,这个浮村,有人找上门来是稀罕事,来找易飒的更是绝无仅有。 印象中,她一直独来独往。 易飒知道他瞟,只当没看见:“有事找你帮忙,我摩托车在岸上,帮我弄回来,这两天雨水大,别浇坏了。” 陈秃又嘲笑了一回她的小船:“你的癞狗驮不了了吧?早让你换一艘了。” 易飒跳进他的船舱:“不换,一年在这也住不了几天。” 陈秃把船掉了个头,正要发动,又熄了火,拿胳膊肘碰碰她,示意前头:“哎。” 河道尽头处,麻九的小舢板正慢慢划进来,那里是三岔口,几条船都等着要过,形成了暂时的交通堵塞。 小舢板上站了个人。 陈秃拿起挂在舵上的望远镜,朝着那个方向看,嘴里头念念有词:“你从哪招来的野男人,都追这来了。” 易飒咯咯笑,问他:“人怎么样?” 陈秃说:“膀阔腰圆的,不错,好生养,三年抱俩没问题。” 陈秃当过兽医,看人总脱不了看牲口的思维。 易飒心里说:这你就错了,这人是个绝户。 丁姓是水鬼三姓之一,但丁碛是捡来的,捡来的,就不能姓丁,不能学丁家的本事,也不能接近丁家的秘密。 除非他自愿绝户,这辈子孑然一身,可以找女人,但不能结婚,不准生养。 这规矩是老一辈定的,大概是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人为了入你的门、冠你的姓,甘愿背弃祖宗绝后,那你破个例接纳他,也是可以的。 但易飒觉得,这样的人有点可怕,能为了一己意愿放弃世俗生活人间情爱的,要么是有大智慧,要么是有大戾气。 她眸光渐深,这深里藏戒备,也带探究,看那小舢板一桨一桨划近。 §第一卷 湄公河·水鬼 第十六章 眼见那小舢板就快到跟前,易飒忽然屈指叩叩船舵:“走。” 陈秃奇道:“走?” 拜访的人都到眼前了,依着待客之道,总得寒暄两句吧,搬摩托车这事又不急。 易飒皱眉:“能不能有点默契?” 懂了,这男人不受欢迎,她压根不想客套,说不定就是要故意扬长而去,当面给他给个下马威。 看热闹不嫌事大,陈秃无端兴奋,手忙脚乱开船,乱中出错,油没能轰起来。 也就差了这几秒,麻九一个猛扳桨,小舢板靠过来。 陈秃止不住一阵歉疚,觉得是自己迟钝,使得局面尴尬。 哪知易飒掀掀眼皮,没事人样跟丁碛打招呼:“来啦?” 丁碛笑笑:“是。” “吃了吗?” “还没。” 易飒回头,叫了声香姐。 黎真香正在厨房杀鱼,两手血淋淋地出来。 易飒问她:“刚才的米粉还有剩吗?” 黎真香点头:“还能装个一两碗。” “那给这人盛一碗吧。” 她转头又看丁碛,笑得很热情:“我还有事,你先吃着,回头再聊。” 说完,又敲敲船舵。 陈秃反应过来,赶紧开船,这回很顺利,麻九忙不迭地往边上让。 两相擦肩时,陈秃看到小舢板上放了好几个大的超市塑料袋,里头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糕点饼干巧克力。 没能看到丁碛的表情,想来十分尴尬。 船开出去老远,陈秃还在唏嘘,大意是人家拎着礼物上门,你好歹也客气两句。 易飒没理他,只是在他转向时问了句:“怎么走这条道了?那边要近点。” 陈秃说:“不待见那些泰国佬。” 这浮村原先只住当地渔民和越南人,后来多了华人,泰国佬是最后来的,人数也最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少,怕被人欺生,所以平日里凶神恶煞,藉由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把原住户得罪了个遍——总算后来有点自知之明,都聚到西南角去住了,聚出个村中之村,和周遭鸡犬相闻,基本不相往来。 而且,陈秃还听到一些传闻,如果属实,这些泰国佬,绝不是他惹得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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