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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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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好像都是别人的,那些压他一头的长辈,拿自己的人生经验,像给兵马俑的模子抹泥,左一下右一下,把他抹得中规中矩,严丝合缝。 他张口就来的那些个“慎重”、“这个不能做”、“那样不合适”,都是别人的,他全盘接收,不消化,不咀嚼,像个传声筒,又去谆谆教诲别人。 失败,太失败了。 宗杭沮丧之至,这沮丧让他身体沉重,连阿帕叫门都没力气应。 阿帕怕不是以为他出事了,慌慌张张冲到前台拿了备用房卡,开门进来。 雨后的阴暗和黄昏的灰暗加重了屋里的黑,床上的那个人形又特符合自杀者对整个世界无欲无求的架势。 阿帕大惊失色,冲过来大叫:“小少爷,你怎么了?” 然后松了口气:宗杭的眼睛虽然呆滞得有点像死鱼眼珠子,但毕竟还是有光的。 宗杭有气无力:“人活着真没劲。” 阿帕也有过这种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知道宗杭现在急需振奋:“我听龙哥说,他联系到那两个打你的柬埔寨人了,正在沟通……” 宗杭闭上眼睛,又摆摆手,让他别聒噪。 阿帕没辙了,在床边僵坐了会,忽然眼珠子一转:“小少爷,要不我们去老市场喝酒吧,那种突突车酒吧,你去过吗?我没去过,每次都站边上看,从来没坐进去过。” 他叹气:“特别想去,但是酒水贵,我喝不起。” 宗杭的眼皮终于掀开道缝:“想喝?” 阿帕猛点头。 宗杭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那我请你吧。” 宗杭在老市场区的街巷里绕了几圈,终于确认:不是突突酒吧换了停放位置,位置没变。 是做买卖的人换了。 说走就走啊?真是的,一朵花落还要个十天半个月呢。 他有点物是人非的小失落。 阿帕却兴致高昂,突突酒吧是鬼佬喜欢的洋玩意儿,难得能有机会体验,还是免费的。 他要完柬啤又要威士忌,和卖酒的柬埔寨人很快熟成了兄弟,晾宗杭在一边秀气地坐着。 也好,无人叨扰,别样感受,游客是花也是云,来来往往,就是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正诗意着,那柬埔寨人忽然说了一声“伊萨”。 宗杭心里一跳,耳朵竖起。 没错,那人几次三番提到这个名字,但除此之外,说的都是高棉语,和阿帕两个叽叽咕咕,乐不可支。 说了会,那柬埔寨人还拿了张纸出来,用笔在上头画图。 宗杭斜眼看:那图颇像学生时代给他带来极度困扰的正弦曲线,有波峰波谷,还标了日期。 阿帕笑得像偷食的老鼠、偷腥的猫。 宗杭终于忍不住:“说什么呢?不知道中国朋友听不懂啊?” §第一卷 湄公河·水鬼 第十章 那个柬埔寨人中文不好,看着宗杭只是笑,还得阿帕过来解说。 说的果然就是易飒。 宗杭永远想不到这种人生。 这突突车酒吧是她的,柬埔寨人只是包租,定期跟她分账,不止突突车,在洞里萨湖上的水上村庄,她还包租了一条简陋的小木船,就是那种独木舟一样的、带着螺旋桨、供游人乘坐看风景的小木船。 这还远远不止。 据说,溯着湄公河而上至老挝,而下至越南,遍布她的包租业务,她像个手眼通天的跨国包租婆,把租约签遍大河流域,而且,跟那些大手笔买楼修路的富豪不同,她做的,全部是小生意。 那种一般人都未必瞧得上的小生意。 比如,给在激流中捕捉食人鱼巨魾的老挝渔民置办渔网,给在越南水上市场卖米粉的老太婆购买全套的蒸煮锅具和原料,提供废旧汽车给进入柬泰边境丛林捕捉狼蛛的猎手——不是赠送,统统算包租,分账。 所以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长待,因为要收租,她的包租天南地北开花,等着她去数钱——有时收到钱,有时拎回鱼或者别的等价品,折卖了之后,继续去签新的包租。 宗杭如听天方夜谭,心底深处,对易飒,忽然生出某种向往来。 那种自知此生绝达不到的向往。 他怔了半晌,问阿帕:“那个波浪线又是什么意思?” 阿帕脸上又露出了偷腥般的笑。 他说,他问那个柬埔寨人,这个伊萨,脾气好不好啊,待租客苛刻吗? 柬埔寨人想了想,画图作答。 简单总结就是,别被她的脸和笑给骗了,这个易飒,其实还是挺情绪化的,不过这情绪化并不莫测,有规律可循。 根据他长久以来的观察以及和其他租客的讨论,伊萨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脾气逐渐暴躁,整个人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看谁谁不对,谁招谁倒霉。 然后标出了上次的大致日期和这次的预测日期,庆幸自己刚好躲过,但接下来那个交租的势必倒霉。 阿帕看着那曲线,心窍突开,说:“她是不是那几天,身上来那个了啊?” 于是和柬埔寨人笑作一团,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脸,猥琐起来同样贼眉鼠目。 宗杭嫌弃他:“还要不要脸了?讨论人家姑娘这种事!” 他嫌弃的目光从那张纸上一溜而过,自己也不想的,但记住了日期。 略一琢磨,自己被打那天,好像还真落在那个波谷的时间段里。 …… 回去的路上,宗杭还陷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里,拽着阿帕聊易飒—— “你说,她这样能赚到钱吗?” 这种三瓜两枣的小生意,就算有分账,能落下多少?她还得跨国跑,虽说东南亚国家都不大,柬埔寨只跟中国广西差不多大小,但架不住经常跑啊…… “她一个女人,就不怕出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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