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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五


  他的法子,初听觉得异想天开,细咂又似乎……可行。

  第一,加长绳索。

  第二,绳索的一头绑在木代的腰间,用木代,过去接一万三。

  第三,罗韧和曹严华做助力,四手联叠,斜高抛,类同“发射”,从高台的一头把木代往另一头狠抛,木代借着这个力,半空起跟头,几个空翻之后,可能可以无限接近一万三。

  如果绳子的长度足够,木代会功夫,尽力在甬道口攀住、站住脚,就可以把一万三带回来。

  说的平铺直叙,但脑补起来,处处凶险,听的炎红砂脊背直冒冷汗。

  关键在木代,罗韧看她:“你行不行?”

  木代嘴唇发干,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过程:只要绳索够紧,她应该没大碍,最多就是磕撞,不致命。

  “我行。”

  行有什么用啊,曹严华跳脚:“没绳啊。”

  “把你们身上,棉麻质地的衣服,都脱给我。”

  曹严华两手围在嘴边,鼓着腮帮子,跟对面的一万三喊话,这一头,罗韧面前摊了三四件内穿的衣服,上衣、裤子都有。

  他让木代和炎红砂帮忙,扯紧衣服,匕首在衣裳边缘处破口,一条条撕开,很快,身边就堆了一小摊布条。

  他教两个人:“一个人攥一头,布条扯紧了,螺旋向搓,单根搓布绳,然后加粗,像绞麻花一样,两根搓成一大根。再用三大根,像结辫子一样,结成根粗的——这种,要承重大。”

  语速很快,连带着气氛都紧张,木代和炎红砂马上开始,动作利落的很,搓到一半时,喊完话的曹严华也过来帮忙,几个人没废话,流水线作业,一撮二,三结一,松散无用的布条很快根根紧实,罗韧负责把绳索对接——打的都是适合高空作业的结扣,直径一样的打水手结,不一样的打混合结。

  接完了,拽紧试力,比原先的拦绳长了一半左右,但目测还是不宽裕。

  先试试看吧。

  罗韧把绳头绑在木代腰间,低声吩咐她:“你记得用手抓住绳身,分力,否则腰这里扯的难受。”

  炎红砂紧张的气都喘不匀:“罗韧,你一定要绑紧了,万一……”

  罗韧笑笑:“我知道我是把我的什么人扔出去的。”

  另一端的固力,系在罗韧和曹严华两个人的身上,曹严华一直扎着马步,生怕自己下盘不稳。

  准备的差不多了,罗韧把袖子撸到臂弯,甩了甩手,和曹严华四手联握,矮下身子,木代扶着两人肩膀,站到他们的手腕上。

  炎红砂握着罗韧的匕首站在边上,警惕地看四周:她算是警卫,罗韧交代了,要是凶简忽然出现,妄图做些什么的话,不用废话,先戳它十几个透明窟窿再说。

  可以开始了,对面的一万三紧张的一直攥手心,这一头,曹严华跟罗韧同步,压低重心,身子绷紧,两条腿拉开弓步,默念:“一、二、三!”

  真是吃奶的劲都使出去了,以至于自己都差点跟着木代飞了出去。

  气还没喘匀,罗韧厉声吩咐:“脚抓地,手抓绳!”

  曹严华心中一凛,赶紧伸手攥住自己腰间的绳子,跟罗韧错步,抓地的脚勾在一起。

  半空中,木代双臂上扬,贴合,身子呈梭,尽量减少空气阻力,去势将尽时,一个空翻,又叠一个空翻,向着一万三的方向直扑过去。

  不够,还差着一段,木代瞬间跌落下去,与此同时,炎红砂大吼:“后退!赶紧往后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在彼此都是配合了无数次的,罗韧和曹严华两个几乎是同时扑倒向后滚翻,同时拼命攥住绳子。

  轰然声响,伴随着半天上传来的近乎狰狞的笑声。

  平台坍塌了一大块,如果不是炎红砂示警,罗韧和曹严华势必双双都会掉下去。

  而四围的甬道,不止是坍塌了,几乎是从中断裂,罗韧从地上坐起时看的清楚,木代曾经出来的那个甬道,整个儿坍塌不见,像是生生缺了一块,另一边的山壁倒塌过来,和一万三所在的那处轰然撞在一起,像两幢都要倒塌的摩天大楼,互倚互靠着,维持脆弱而又短暂的平衡。

  一万三被这巨震震的滚翻回甬道,好一会儿才又爬出来。

  万幸的是,绳头的另一端是有重量的,罗韧咬着牙,拼命把绳索回收,木代上的很快,不一会儿就从悬崖边翻了上来。

  她也累的够呛,地上躺了一会,大口地喘着气,顿了顿起身往这头过来,才刚走了几步,身子忽然一僵。

  她听到小七的声音:“既然给了活路都不要,那就都别走了吧。”

  吱呀声传来。

  那扇伫立着的门开始左右摇晃,黑色的斑驳自门的边缘处向内吞噬,像急速生长的霉斑,仅剩的晴明和蔚蓝渐渐萎缩。

  曹严华急的大叫:“小罗哥!”

  绳索不够,随着山壁的坍塌剥蚀,两边的距离还在拉大,出口在萎缩,终将消失不见。

  罗韧喉头发紧,那种手臂上类似痉挛般的感觉又来了。

  ——他想带所有人离开,不想扔下任何一个。

  ——但如果一万三真的走不了,他又不想让剩下的人都在这陪葬。

  狰狞的笑声渐渐隐去,风大起来,带着这个世界的粉尘在他们身边飘,没有人动,视线都在刻意的互相回避。

  曹严华咬牙说了句:“小罗哥,我知道你说不出口,你就当我不要脸,总得有人开口……”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一万三忽然大吼起来:“走吧,走吧,你们走吧。”

  炎红砂鼻子一酸,转过头看他,一万三站在甬道口,吼着:“磨叽什么啊,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你们不知道现在该走啊!”

  说着突然狂躁,弯腰抓了一把沙石,狠狠往这边扔:“玩儿什么悲情啊,走不走啊?”

  扔完了,他原地僵立了一会,忽然一转头,回到甬道里去了。

  罗韧低声说:“走吧。”

  他叹了口气,抓住木代的胳膊往前走,木代挣了一下,被他拉动时,眼泪忽然流下来,曹严华说:“走吧,今儿换了是我们当中任何一个,都会让其它人走的,这不是没办法吗。”

  “咱别辜负了我三三兄的心意,别玩磨叽了,也别回头看,看了难受。”

  他抹了把眼睛,大步往前走,嘴唇哆嗦着,眼睛红的像兔子,真没回头。

  炎红砂也迈步了,她感觉得到眼泪滑过面颊,一滴滴落在地上。

  到了门口,好像是约好的,几个人都停住了,那门只剩下半扇,还在不断被蚕食,木代轻声说:“再等会吧。”

  好像非要等到那门缩到仅容人通过的最最小,否则就不甘心。

  风声在耳边飘着,炎红砂忍不住,到底还是回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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