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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七


  罗韧开着车,先在县城转了一圈,县城不算特别大,但看出来很新,没什么古迹,再一打听,这个通县,以前没有建制,是建国之后重新进行区域合成划分的。

  也就是说,想查个县志,都只能从建国后开始。

  真叫罗韧给料中了,即便把范围缩定了这一块,还是大海捞针。

  当晚在通县住宿,这里物价不贵,最好的酒店也才三百多一晚,罗韧要了个高层所谓景观房的家庭套,内外间,双盥洗室,双大床,沙发拉出来都能躺两个人,五个人住,管够了,曹解放爱怎么飞怎么飞,只要不从窗户飞出去。

  窗户推开,看所谓的“景观”,无非就是一小片县城的灯火,再远处,就是山了。

  炎红砂呢喃了句:“这里的山可真多。”

  木代也趴在窗沿去看:“古代的时候,没这么多人家,高处去看,就是山岭间点缀着几户灯火,想想还挺可怕的。”

  各自洗漱,罗韧睡了厅里的沙发,躺下的时候,看到曹严华把倒计时的牌卡拿上来了,就立在沙发边的茶几上。

  看一眼时间,距离午夜还有几分钟,罗韧先不睡,一直盯着表上的秒针,像等待什么任务。

  十二点,指针过格,他把牌卡又掀一张,才长吁一口气。

  睡的不踏实,总像是听到绵绵的哀乐声,让人心里堵的难受。

  早上起来,跟曹严华他们一说,才知道不止是他,大家都听到了。

  炎红砂开窗去看,指着楼下大叫:“真的有啊,你们看,对面办丧事呢。”

  昨晚入住的仓促,没有仔细看,果然,对面的居民小区门口,停了好几辆挽黑幔的车。

  曹严华嘀咕说:“有点晦气呢。”

  观四牌楼之后,他就下意识地反感一切跟死有关联的东西。

  木代忍不住笑,招呼大家:“去楼下吃饭吧。”

  酒店的餐厅在一楼,早晨是自助,用餐的人不多,罗韧取好餐回来的时候,已经坐下开吃的曹严华冲他挤眼睛,又指指后面那一桌的几个人,压低声音:“小罗哥,去世的是个老教师,这几个人都是在外地定居了,又回来参加丧礼的学生。”

  难怪呢。

  罗韧埋头用餐,过了会,对面来了几个人,像是家属,径直进了餐厅,那一桌的人赶紧起来,握手、问好、致唁,外加寒暄。

  罗韧听到他们的对答。

  ——节哀节哀。

  ——什么时候送上山?

  ——也就这两天了。

  ——上山的时候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啊。

  ——谢谢谢谢……

  一行人,寒暄着往外走,很快就离开了。

  罗韧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皱着眉头,一直盯着对面去看,木代觉得他不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又晃:“罗小刀?”

  罗韧回过神来,朝她笑了一下,服务员过来收用完的餐盘,他忽然开口。

  “小姐,我想问一下,什么叫上山。”

  那服务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上山啊?这是我们这本地的说法,其实就是下葬,在墓园下葬。”

  “那为什么叫上山呢?登仙的意思?”

  服务员茫然,她还年轻的很,知道的也不多。

  “要么,你们去对面问问?办丧事的人家,会请那种几代操持的老师傅过来,他们没准懂的。”

  罗韧真去问了。

  那是个老头,牙都掉的不剩几颗了,呵呵笑时,满嘴漏着风。

  认真给罗韧解释:“不是的,跟登仙没关系。从前哪,我们这里,本地死了人,都习惯送上山去埋——一是因为附近山多,地方广;二是以前黄河不是老发水灾吗,埋的低了,怕坟被冲了,不吉利。所以都往山上埋。”

  “现在呢,水利搞的好,不大有水淹这种事了,加上有政策规定,都火葬,专门有墓园墓地。但是说法上,一时间还改不过来,下葬的时候,还都习惯说‘什么时候上山哪’……”

  §第七卷 第18章

  一听说要进山,而且是去看坟地,曹严华的一张脸简直拧成了苦瓜——再拧的厉害些,怕是都要掉苦汁儿了。

  罗韧的理由有三。

  一是时间不多,只剩15天了。

  二是万烽火那边进展不大,他们五个人不能坐着干等,总得做些什么。

  三是综合这两天打听到的情况,那个“垄镇”可能真的是毁的不剩东西了,这种状况下,活人身上打听不到什么,只能靠死人开口。

  毕竟,如果“上山”是本地世世代代的传统,那么,那些镇上的人,什么私塾的卫老夫子、卫姑娘,应该都在山上躺着,运气好点的话,看看墓志、碑记,也许能有点线索。

  举手表决,全票通过,虽然曹严华那只手举得好不情愿。

  预计短期内不会有进展,罗韧又去前台续了两天房,一万三等的时候,顺便抽了张通县的旅游介绍单页,看的津津有味。

  这一带景点还挺多,毕竟年代久远,加上函谷关自古就被称为“第一雄关要塞”,辐射的周遭鸡犬升天,景点都被冠以“精华”、“必到”。

  “哎哎,胖胖,进山要当心啊。”他对着单页念,“秦岭山系,野生动物丰富,还藏匿着野猪、黑熊……还有还有,世上最丰富的雉鸡类族群,哇……解放脱单有望啊。”

  曹严华没好气,瞪脚边笼子里欢欣雀跃的曹解放:“你蹦跶个啥?这种山里的鸡没文化,不适合你。”

  说着,又纳闷地瞅了瞅对面小区:“我小师父带红砂妹妹去干什么呢?”

  上车的时候,这问题终于得到答案,木代拎了好几刀黄纸回来,还有香和纸宝。

  一路嘱咐:“到了地方之后呢,我们先统一烧个香,拜一拜。要怀着一颗恭敬的心,不要大声喧哗,在里头走的时候呢,要随时注意说‘打扰了’……”

  曹严华听的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小师父,你这太迷信了吧,越说我越怕……”

  木代故意呲了牙笑,安全带解开,转了个身,跪在副驾驶坐上,胳膊撑着椅座,似笑非笑看曹严华。

  曹严华一个劲儿往后缩:“小……小师父,你别,你这样我怕……”

  木代温温柔柔:“曹胖胖,你想啊,人家都死了上百年了,安安稳稳在地下躺着,不知道有多清静,突然之间你就跑去了,带了一身人味儿不说,还在人家房顶周围跑来跑去……”

  她居然管那个叫“房顶”,罗韧真是哭笑不得。

  “我让你烧个纸怎么了,是礼貌。你去人家拜访,还要拎上门礼呢,装修吵到邻居,还要提前打招呼让包涵呢,怎么就成了迷信了呢?”

  曹严华唯唯诺诺:“小师父说的极是。”

  木代哼了一声,重新掉转身坐下来,一瞥眼,看到罗韧看她,于是神气活现回望回去:“怎么啦?”

  罗韧说:“把安全带给我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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