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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书生递过竹签,刘病已看正面写着“暗香晴雪”,背面写着“打一字”。凝神想了会儿,似明非明,只是不能肯定。

  霍成君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毫无头绪,不愿再想,只静静看着刘病已。

  书生看刘病已未如先前两个谜语,张口就猜,不禁又是得意又是失望。

  刘病已把竹签翻转到正面,看到孟珏在下边写了句未完成的话,“暗香笼……”

  书生纳闷地说:“不知道起先那位公子什么意思,这个谜底是打一个字而已,他怎么好像要写一句话?”

  刘病已心中肯定了答案,也明白了孟珏为何要写一句话,孟大公子定是有点不满这位书生对云歌的狂傲刁难,所以决定“回敬”他几分颜色,奚落一下他自以为傲的才华。

  刘病已笑提起笔,刚想接着孟珏的续写,可忽然心中生出了几分不舒服和憋闷,思索了一瞬,在孟珏的字旁边,重新起头,写道:“暗香深浅笼晴雪。”写完后,凝视着自己的字迹笑了笑,将竹签递回书生,径直提过灯笼,双手送到霍成君面前,弯身行礼道:“请小姐笑纳。”

  一旁围着看热闹的男女都笑拍起手来,他们看霍成君荆钗布裙,刘病已贵公子打扮,还以为又是上元节的一段偶遇和佳话。

  霍成君此生收过不少重礼,可这样的礼物却是第一次收到。听到众人笑嚷“收下,收下”,只觉得大违自小的闺门教导,可心中却有异样的新鲜,半恼半羞中,袅袅弯身对刘病已敛衽一礼:“多谢公子。”起身后,也是双手接过宫灯。

  刘病已会心一笑,霍成君倒有些不好意思,拿着宫灯,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匆匆挤出了人群。

  刘病已也匆匆挤出了人群,随霍成君而去。

  书生捧着竹签,喃喃自语,看看自己的谜题:“暗香晴雪。”再瞅瞅孟珏未完成的谜底:“暗香笼……笼……暗香笼晴雪。”最后看着刘病已的,笑着念道:“暗香深浅笼晴雪。好,好,猜得好!对得好!”孟珏和刘病已以谜面回答谜面,三句话射得都是同一个字,可谜面却是一句更比一句好。

  书生倒是没有介意刘病已笔下的奚落,笑赞道:“公子真乃……”抬头间,却早无刘病已、霍成君的身影,只街上的人潮依旧川流不息。

  有人想要投钱猜谜,书生挥手让他们走。游客不满,可书生挥手间,一扫先前的文弱酸腐,竟有生杀予夺的气态,游客心生敬畏,只能抱怨着离去。

  书生开始收拾灯笼,准备离开。

  今夜见到这四人,已经不虚此行。让父亲至死念念不忘、令母亲郁郁而殁的天朝果然地灵人杰!

  云歌被孟珏拖着向灯市外行去。

  抹茶、富裕欲拦,七喜却想到于安另一个古怪的吩咐:若云歌和孟珏在一起,不许他们靠近和打扰。于总管竟然料事如神,猜到云歌和孟珏会遇见?

  七喜吩咐大家远远跟着云歌,保持着一段听不清楚他们谈话,却能看见云歌的距离。

  孟珏带着云歌走了一段路,初闻霍成君话语时的惊怒渐渐平复,心内添了一重好笑,更添了一重无奈。

  “为什么伤还没有好,就一个人跑出来乱转?”

  “我的事,要你管!”

  “最近咳嗽吗?”

  “要你管!”

  孟珏懒得再吭声,直接握住云歌手腕搭脉,另一只手还要应付她的挣扎。一会儿后,他沉思着放开了云歌,“让张太医不要再给你扎针了,我最近正在帮你配香屑,以后若夜里咳嗽得睡不着时,丢一把香屑到熏炉里。”

  云歌冷哼一声,以示不领他的好意。

  孟珏替云歌理了下斗篷,“今日虽暖和,但你的身子还经不得在外面久待,我送你回去。”

  云歌却站在那里不动,刚才的满脸气恼,变成了为难。

  孟珏问:“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歌想挤个笑,但没有成功,“宫里没什么事情,我……我想拜托你件事情。”

  孟珏言简意赅,“说。”

  “陵哥哥想召大公子进长安,他担心大公子不来,所以我希望你能从中周旋一下。”

  这就是你站在我面前的原因?孟珏微笑起来,眼神却是格外的清亮,“不可能。皇帝想下诏就下诏,昌邑王来与不来是王上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

  “陵哥哥绝无恶意。”

  “和我无关。”

  云歌气结,“怎么样,才能和你有关?”

  孟珏本想说“怎么样,都和我无关”,沉默了一瞬,问:“他为什么会在你的榻上歇息?”

  “你……”云歌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不生气,“孟珏,你果然不是君子。”

  “我几时告诉过你我是君子?”

  有求于人,不能不低头,云歌老老实实却没好气地回答孟珏:“有天晚上我们都睡不着觉,就在我的榻上边吃东西边聊天,后来糊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他睡不着,很容易理解。他若哪天能睡好,倒是该奇怪了。可你却是一睡着,雷打不动的人,为什么会睡不着?”

  云歌低着头,不回答。

  孟珏见云歌不回答,换了个问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歌因为那天晚上恰和刘弗陵掐指算过还有多久到新年,所以一口答道:“十二月初三。”

  孟珏问时间,是想看看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云歌困扰到失眠。思量了一瞬,觉得宫里宫外并无什么大事,正想再问云歌,突想起那天是刘病已第一次进宫见刘弗陵,许平君曾求他去探看一下刘病已的安危。

  孟珏想着在温室殿外朱廊间闪过的裙裾,眼内尖锐的锋芒渐渐淡去。

  云歌看孟珏面色依旧寒意澹澹,讥嘲:“孟珏,你有什么资格介意霍成君的话?”

  “谁告诉你我介意了?再提醒你一下,现在是你请我办事,注意下你说话的语气。”

  云歌拂袖离去,走了一段路,忽地停住,深吸了口气,轻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微笑,转身向孟珏行去,“孟公子,您要什么条件?”

  孟珏思量地凝视着云歌:“这件事情对他很重要。”

  云歌微笑着说:“你既然已经衡量出轻重,可以提条件了。”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么多刘姓王孙,为何只召昌邑王到长安?我凭什么相信他?”

  云歌的假笑敛去,郑重地说:“孟珏,求你信我,我用性命和你保证,刘贺绝不会在长安有危险,也许只会有好处。”觉得话说得太满,又补道,“绝不会有来自陵哥哥的危险,至于别人的,我想他这点自保的能力总该有。”

  孟珏沉思。

  云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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