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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孟珏对云歌说:“我和病已出来看灯,路上偶然遇见霍小姐。”

  霍成君眼中一暗,撇过了头,云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问刘病已:“大哥,姐姐的伤恢复得如何?”

  碍于霍成君,刘病已不想多提此事,含糊地点了点头,“很好。”

  孟珏看了眼云歌刚拿过的宫灯,“看你很喜欢,怎么不要了?”

  云歌指了指灯谜,无能为力地一笑。忽想起,来的这三个人,可都是很喜欢动脑筋、耍心思的。她走到刘病已身旁,笑说:“一人只要连猜中三个灯谜就可以得到那盏宫灯。大哥,你帮我猜了来,可好?”

  刘病已瞟了眼孟珏,虽看他并无不悦,但也不想直接答应云歌,嗯啊了两声后说:“大家一起来看看吧!”

  霍成君随手往案上的陶罐里丢了几枚钱,让书生抽一个谜题给她来猜。一手接过竹签,一边笑问云歌:“你怎么出宫了?皇……公子没有陪你来看灯吗?皇公子才思过人,你就是想要十个宫灯,也随便拿。”

  云歌的身份的确不能轻易出宫,说自己溜出来的,肯定是错,说刘弗陵知道,也不妥当,所以云歌只是面上嘻嘻笑着,未立即回答霍成君。

  自见到霍成君出现,就全心戒备的富裕忙回道:“于总管对今年宫里采办的花灯不甚满意,命奴才们来看看民间的样式。奴才们都不识字,也不会画画,所以于总管特许云姑娘出宫,有什么好样式,先记下来,明年上元节时,可以命人照做。”

  霍成君心内本就有怨不能发,富裕竟往她气头上撞,她冷笑着问富裕,“我问你话了吗?抢话、插话也是于总管吩咐的吗?”

  富裕立即躬身谢罪,“奴才知错。”

  霍成君冷哼,“光是知道了吗?”

  富裕举手要扇自己耳光,云歌笑挡住了富裕的手,“奴才插到主子之间说话,才叫‘抢话、插话’。我也是个奴婢,何来‘抢话插话’一说?小姐问话,奴婢未及时回小姐,富裕怕误了小姐的工夫,才赶紧回了小姐的话,他应没有错,错的是奴婢,请小姐责罚。”

  霍成君吃了云歌一个软钉子,深吸了口气方抑住了胸中的怒意,娇笑道:“云小姐可真会说笑。听闻皇公子在你榻上已歇息过了,我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责罚你呀!”

  正提笔写谜底的孟珏猛地扭头看向云歌,墨黑双眸中,波涛翻涌。

  刘病已忙大叫一声,“这个谜语我猜出来了!‘江山万民为贵,朝廷百官为轻。’可是这两个字?”

  刘病已取过案上的毛笔,在竹片上写了个“大”和“小”字,递给制谜的书生,书生笑道:“恭喜公子,猜对了。可以拿一个小南瓜灯。若能连猜对两个谜语,可以拿荷花灯,若猜对三个,就可以拿今天晚上的头奖。”书生指了指云歌刚才看过的宫灯。

  刘病已呵呵笑问:“你们不恭喜我吗?”却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孟珏仍盯着云歌。

  云歌虽对霍成君的话有气,可更被孟珏盯得气,不满地瞪了回去。先不说霍成君的鬼话值不值得信,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你凭什么这样子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自己又如何?

  刘病已看霍成君笑吟吟地还想说话,忙问:“霍小姐,你的谜题可有头绪了?”

  霍成君这才记起手中还有一个灯谜,笑拿起竹签,和刘病已同看。

  “思君已别二十载。”

  这个谜语并不难,刘病已立即猜到,笑道:“此乃谐音谜。”

  霍成君也已想到,脸色一暗,看向孟珏,孟珏的眼中却哪里有她?

  “二十”的大写“廿”正是“念”字发音,思之二十载,意寓不忘。

  刘病已提笔将谜底写出:“念念不忘。”递给书生。

  刘病已轻叹口气,低声说:“伤敌一分,自伤三分,何必自苦?”

  霍成君既没有亲密的姐妹,也没有要好的朋友,所有心事都只有自己知道,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的伤和苦。刘病已的话半带怜半带劝,恰击中霍成君的心,她眼中的不甘渐渐化成了哀伤。

  孟珏半抓半握着云歌的手腕,强带了云歌离开。

  刘病已看他们二人离去,反倒松了口气,要不然霍成君和云歌凑在一起,中间夹着一个孟珏,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花市灯如昼、人如潮,笑语欢声不绝。

  霍成君却只觉得这些热闹显得自己越发孤单,未和刘病已打招呼,就想离开。

  书生叫道:“你们轻易就猜中了两个谜,不想再猜一个吗?”

  霍成君冷冷瞟了眼云歌喜欢的宫灯,提步就去。

  书生拿着孟珏写了一半的竹签,急道:“这个谜语,大前年我就拿出来让人猜,猜到了今年,都一直没有人猜中。我看这位公子,才思十分敏捷,难道不想试一试吗?”

  刘病已叫住霍成君,“霍小姐,既然来了,不妨尽兴游玩一次,毕竟一年只这一回。若不嫌弃,可否让在下帮小姐猜盏灯玩?”

  霍成君默默站了会儿,点点头:“你说得对,就这一次了。”打起精神,笑问书生,“你这个谜语真猜了三年?”

  书生一脸傲气,自得地说:“当然!”

  刘病已笑说:“我们不要你的这盏宫灯,你可还有别的灯?若有这位小姐喜欢的,我就猜猜你的谜,若没有,我们只能去别家了。”

  书生看着头顶的宫灯,不知道这灯哪里不好。想了一下,蹲下身子,在一堆箱笼间寻找。

  霍成君听到刘病已的话,不禁侧头深看了眼刘病已。

  现在的他早非落魄长安的斗鸡走狗之辈,全身再无半点寒酸气。发束蓝玉宝冠,身着湖蓝锦袍,脚蹬黑缎官靴。腰上却未如一般官员悬挂玉饰,而是系了一柄短剑,更显得人英姿轩昂。

  书生抱了个箱子出来,珍而重之地打开,提出一盏八角垂绦宫灯。样式与云歌先前喜欢的一模一样,做工却更加精致。灯骨用的是罕见的岭南白竹,灯的八个面是用冰鲛纱所做,上绣了八幅图,讲述嫦娥奔月的故事。画中女子体态婀娜,姿容秀美。神态或喜或愁,或怒或泣,无不逼真动人,就是与宫中御用的绣品相较也毫不逊色,反更多了几分别致。

  霍成君还是妙龄少女,虽心思比同龄女孩复杂,可爱美乃人之天性,如何会不喜欢这般美丽的宫灯?更何况此灯比云歌的灯远胜一筹。

  她拎着灯越看越喜欢,赏玩了半晌,才十分不舍地还给书生。

  刘病已见状,笑对书生说:“把你的谜拿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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