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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看马车已经去远,许平君叹了口气,“能让公主恭送到府门口?不知道是什么人?可惜没有看到。”

  云歌抿了抿嘴说:“应该是皇帝。我好像记得二哥和我说过大汉以黑色和金色为贵,黑底金绣应该是龙袍的颜色。”

  许平君叫了声“我的老娘呀”,立即跪下来磕头。

  云歌嘻嘻笑起来,“果然是天子脚下长大的人。可惜人已经走了,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大汉子民就省了这个头吧!”强拽起许平君,两人又是笑又是闹地从角门出了公主府。

  看到静站在路旁的孟珏,云歌的笑声一下卡在了喉咙里。

  冬日阳光下,孟珏一身长袍,随意而立,气宇超脱,意态风流。

  许平君瞟了眼云歌,又瞟了眼孟珏,低声说:“我有事情先走一步。”

  云歌跟在许平君身后也想走,孟珏叫住了她,“云歌,我有话和你说。”

  云歌只能停下,“你说。”

  “如果公主再传你做菜,想办法推掉,我已经和丁外人说过,他会替你周旋。”

  眼前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可她却总觉得像隔着大雾,似近实远。

  云歌轻点了下头,“多谢。你今日也在公主府吗?你吃了我做的菜吗?好吃吗?”

  正是冬日午后,淡金的阳光恰恰照着云歌。云歌的脸微仰,专注地凝视着孟珏,漆黑的眼睛中有燃烧的希冀,她的人也如一个小小的太阳。

  孟珏心中一荡,定了定神,方微笑着说:“吃了,很好吃。”

  “怎么个好法?”

  “化诗入菜,菜色美丽,滋味可口。”

  “可口?怎么个可口法?”

  “云歌,你做的菜很好吃,再说就是拾人牙慧了。”

  “可是我想听你说。”

  “浓淡得宜,口味独特,可谓增之一分则厚,减之一分则轻。”

  孟珏看云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表情似有几分落寞伤心,他却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并无不妥之处,不禁问道:“云歌,你怎么了?”

  云歌先是失望,可又觉不对,慢慢琢磨过来后,失望散去,只觉震惊。深吸了口气,掩去一切情绪,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孟珏,你有事吗?若没事送我回家好吗?你回长安这么久,却还没有和我们聚过呢!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那个……”云歌扫了眼四周,“那个烂藩王也该离开长安了吧?”

  孟珏还未答应,云歌已经自作主张地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

  孟珏想抽脱胳膊,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任由云歌拽着。

  一路上,云歌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任何事情到她眼睛中,再经由她描绘出来,都成了生命中的笑声。

  “孟公子。”

  宝马香车,云鬓花颜,红酥手将东珠帘轻挑,霍成君从车上盈盈而下。

  孟珏站在了路边,笑和她说话。

  云歌看霍成君的视线压根儿不扫她,显然自己根本未入人家眼。而孟珏似乎也忘记了她的存在。

  云歌索性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一副路人的样子,心里开始慢慢数数,一、二、三……

  孟珏和霍成君,一个温润君子,一个窈窕淑女,谈笑间自成风景。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嗯,时间到!三哥虽然是个不讲理的人,可有些话却很有道理,不在意的,才会忘记。

  云歌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后一个转身,小步跑着离开。

  两个正谈笑的人,两个好似从没有留意过路人的人,却是一个笑意微不可见地浓了,一个说话间语声微微一顿。

  云歌主厨,许平君打下手,刘病已负责灶火,三个人边干活,边笑闹。

  小小的厨房挤了三个人,已经很显拥挤,可在冬日的夜晚,只觉温暖。

  许平君笑说着白日在公主府的见闻,说到自己错过了见皇帝一面,遗憾得直跺脚,“都怪云歌,走路慢吞吞,像只乌龟。一会儿偷摘公主府里的几片叶子,一会儿偷摘一朵花,要是走快点,肯定能见到。”

  云歌促狭地说:“姐姐是贵极的命,按张仙人的意思那肯定是姐姐嫁的人贵极,天下至贵,莫过皇帝,难道姐姐想做皇妃?”

  许平君瞟了眼刘病已,一下急起来,过来就要掐云歌的嘴,“坏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乱说?”

  云歌连连求饶,一面四处躲避,一面央求刘病已给她说情。

  刘病已坐在灶膛后笑着说:“我怕引火烧身,还是观火安全。”

  眼看许平君的油手就要抹到云歌脸上,正急急而跑的云歌撞到一个推门而进的人,立脚不稳,被来人抱了个满怀。

  孟珏身子微侧,挡住了许平君,毫不避讳地护住云歌,笑着说:“好热闹!还以为一来就能吃饭,没想到两个大厨正忙着打架。”

  许平君看到孟珏,脸色一白,立即收回了手,安静地后退了一大步。

  云歌涨红着脸,从孟珏怀里跳出,低着头说:“都是家常菜,不特意讲究刀功菜样,很快就能好。”

  云歌匆匆转身切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不自禁地上扬,羞意未退的脸上晕出了笑意。

  刘病已的视线从云歌脸上一扫而过后看向孟珏,没想到孟珏正含笑注视着他,明明很温润的笑意,刘病已却觉得漾着嘲讽。

  两人视线相撞,又都各自移开,谈笑如常。

  用过饭后,刘病已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洗碗的任务,云歌在一旁帮着“倒忙”,说是烧水换水,却是嘻嘻哈哈地玩着水。

  许平君想走近,却又迟疑,半倚在厅房的门扉上,沉默地看着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大笑的刘病已。

  孟珏刚走到她身侧,许平君立即站直了身子。

  孟珏并不介意,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许平君犹豫了下,叫住了孟珏,“孟大哥,我……”却又说不下去。

  模糊的烛火下,孟珏的笑意几分飘忽,“有了欧侯家的事情,你害怕我也很正常。”

  许平君不能否认自己心内的感受,更不敢去面对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一切肯定都如张仙人所说,是命!

  许平君强笑了笑,将已经埋藏的东西埋得更深了一些,看着刘病已和云歌,“我和病已小时就认识,可有时候,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走不进病已的世界中。你对云歌呢?”

  孟珏微笑着不答反问:“你的心意还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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