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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恐惧纠结中,我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对着窗外的迷蒙夜色,轻轻地叫:“吴、吴……吴居蓝。”因为太过忐忑紧张,我的声音听上去又沙又哑,还带着些颤抖。

  本来,我以为我要经历痛苦的等待,才有可能等到一个答案,结果完全没有想到,我的声音刚落,就听到了吴居蓝的声音从楼下的窗口传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满面惊愕地愣住了。

  一瞬后,我一边捂着嘴,激动喜悦地笑着,一边瘫软无力地滑倒,跌跪在了地上。

  我趴在地板上,瑟缩成一团,双手捂住脸,眼泪无声无息地汹涌流下。

  你在楼下,凭栏临风。

  我在楼上,临窗望月。

  两处断肠,却为一种相思。

  你让我放弃?

  不!我不放弃!

  我正在欣喜若狂地掩面低泣,吴居蓝竟然从窗户外无声无息地飞掠了进来。

  他看到我跪趴在地板上,立即冲过来,搂住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抱着他,一边摇头,一边只是哭。

  他不懂,我不是不舒服,而是太开心、太喜悦,为他的心有挂碍,为他的牵肠挂肚。

  他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发烧了!现在知道难受了,吹冷风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多想想?”

  看我一声不吭,一直在哭。他拿起我的手,一边帮我把脉,一边柔声问:“哪里难受?”

  我摇头,哽咽着说:“没有,哪里都不难受。”

  他不解,“不难受你哭什么?”

  我又哭又笑地说:“因为你听到了我的叫声,因为你也睡不着……”

  吴居蓝似乎明白了我在说什么,神色一敛,眉目间又挂上了冰霜,收回了替我把脉的手,冷冷地说:“重感冒。”

  他抱起我,把我放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转身就要走。

  我立即抓住了他的手,红着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他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无奈地说:“我去拿退烧药。”

  我放开了手,他先把窗户全部关好,窗帘全部拉上,才下楼去拿药。

  一会儿后,他拿着退烧药上来,给我倒了一杯温水,让我先把药吃了。

  他把电子温度计递到我嘴边,示意我含一下。

  几秒后,他拿出温度计,看了一眼显示的数字,皱了皱眉头,对我说:“你刚吃的药会让你嗜睡,好好睡一觉。”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还是因为发烧,全身开始虚软无力,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渐渐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但是,一直睡得不安稳,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一直很痛苦。一会儿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炙烤,热得全身冒烟;一会儿像是掉进了冰窖,冻得全身直打哆嗦。

  晕晕沉沉中,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细心地照顾我。我大脑迷迷糊糊,完全没有思考的力气,想不清楚他是谁,却无端地欢喜,似乎只要他在我身边,就算我一直这么痛苦地时而被火烤,时而被冰冻,我都心甘情愿。

  我睁开眼睛时,屋内光线晦暗,让我分辨不出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吴居蓝坐在床旁的藤椅上,闭目假寐。我刚挣扎着动了一下,他就睁开了眼睛。

  我的嗓子像是被烟熏火燎过,又干又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吴居蓝却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把一杯温水端到了我嘴边。

  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下去,干渴的感觉才缓和了,却依旧觉得嗓子火辣辣地痛,再结合头重脚轻、全身酸软无力的症状,看来我这次的感冒真的不轻。

  我声音嘶哑地说:“怎么会……这么严重?”

  吴居蓝讥嘲:“泡了一夜海水,又吹了一夜冷风,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没烧成肺炎已经算你运气好了。”

  他拉开窗帘,我才发现外面艳阳高照,应该已经是中午。

  吴居蓝问:“饿了吗?我熬了白粥。”

  “不、要。”我晕晕沉沉,十分难受,没有一点胃口。

  吴居蓝走到桌边,打开瓦罐,盛了一小碗稀稀的粥,“稍微喝一点。”

  我不愿拂逆他,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我一边慢慢地喝着粥,一边偷偷地看吴居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可面色一如往常,看不出一丝疲惫。

  我喝完粥,对吴居蓝说:“你去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从小到大身体特别好,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会很快就好。”

  吴居蓝静静地盯了我一瞬,没有搭理我,转身端起一个碗,递给我,“吃药。”

  竟然是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我闻着味道就觉得苦,刚想说“感冒而已,吃点西药就行了”,突然反应过来,我又没有去看中医,哪里来的中药方子?

  我试探地问:“你开的药?”

  吴居蓝淡淡应了声“嗯”。

  我再不喜欢吃中药,也不敢嫌弃这碗药了。我捧过碗,尝了一口,立即眉头皱成了一团,实在是太苦、太难喝了!但看看吴居蓝,我一声不敢吭,憋着口气,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放下碗时,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立即着急地找水喝。

  吴居蓝站在床边,拿着水杯,冷眼看着我,就是不把水递给我。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水!”

  他冷冷地说:“知道生病的滋味不好受,以后就长个记性,下次还开着窗户吹冷风吗?”

  我怀疑那碗中药那么苦,是他在故意惩罚我,但什么都不敢说,乖巧地摇头,表示以后绝不再犯。

  他终于把水杯递给了我,我赶紧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苦味都咽了下去。

  吴居蓝说:“药有催眠作用,你觉得困了,就继续睡。”

  我躺了一会儿,觉得眼皮变得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再感觉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睡得十分踏实。

  睡醒了就吃饭吃药,吃完了就再睡。

  第二天傍晚,我再次醒来时,除了身子还有点酸软、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外,差不多已经好了。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身体比大头和神医还好,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也好得很快。

  我眯着眼睛,悄悄地看吴居蓝。他坐在床旁的藤椅上,大概觉得有些无聊,捧着一本笔记本,拿着几支铅笔,在上面涂涂抹抹。

  我双手一撑,坐了起来,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吴居蓝。

  他瞟了我一眼,看我能照顾自己,低下了头,继续涂涂抹抹。

  我放下水杯,笑问:“你在画画吗?画的什么?”

  吴居蓝一声不吭地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了我。我笑着接过,一页页翻过去,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

  吴居蓝画了三张素描图,全是我和他,只不过是不同年龄的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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