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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它这个样子,真正的琅鸟不敢接近它,凤凰又不屑与它为伴,其实它何曾想做凤凰?

  西陵珩对琅鸟说:“你能和赤宸斗,可见早已不是凡鸟,我没那心力驯化你,但赤宸费心捉你送给我,我不能拂逆他的心意,轻易将你放走。你先在玉山暂住,为我传递消息,等我下山之日,随你选择是走是留。你若答应,我现在就松开你,你若不答应,我就捆你一百年。”

  琅鸟张开嘴,用一团火焰回答了西陵珩的提议。

  王母摇头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估计那对凤凰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不像它们,可为了帮助儿子,它们竟然不惜牺牲自己,把自己的百年内丹喂给了琅鸟。

  西陵珩躲开火焰,也不生气,只对阿獙说:“我们走。”

  王母看看四周的侍女,侍女们立即低头离开。

  琅鸟自由惯了,即使被赤宸捉住时,也因为日日抗争,过得紧张刺激。

  现在却被束缚于方寸之地,大家都不理它,西陵珩每天只来一次,扔下食物就走,不管它怎么挑衅,她都面无表情。

  琅鸟刚开始还有精力乱叫乱鸣,后来却连鸣叫的兴致都没有,日日对着毫无变化的景物发呆。

  朝云升,晚霞落。

  桃林深处常常传来獙獙的欢鸣声。

  偶尔,獙獙会飞过琅鸟的头顶,留下一道黑影,琅鸟对獙獙笨拙的飞翔不屑一顾,可当獙獙消失后,它却仰着头,痴痴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一百多天后,西陵珩放完食物要走时,它用嘴叼住了西陵珩的衣服。

  西陵珩回首看它,“你答应了?”

  它把头一昂,不吭声。

  西陵珩对它的臭脾气毫不介意,微笑着说:“你脾气虽暴烈,性子却高傲,自然不屑于有诺不践。”

  她挥手解开它身上的绳子,“我有事时会找你,平日里你若不想见我,玉山之内,随你翱翔。”

  它刚要飞走,西陵珩又说:“你不是琅鸟,也不是凤凰,你就是你,天下间独一无二,我就暂且叫你烈阳,你日后若有机缘修成人形,可以随自己喜好换别的称号。”

  烈阳呆呆地站着,似在思索西陵珩的话,西陵珩手拿桃枝,在地上写下“烈阳”两字。

  琅鸟盯着地上的“烈阳”看了半晌,展翅而去。

  西陵珩轻嘘口气,对阿獙摇头感叹,“它真是太倔强了,性爱自由的飞禽竟然能坚持一百多天!我差点就撑不下去,打算给赤宸写信,求他允许我放了它。”

  阿獙咧着嘴笑,眼中满是笑意。

  阿獙是狐族,本就是飞禽走兽中首屈一指的聪明者,又长于灵气充盈的玉山,食蟠桃,饮玉髓,受西陵珩教化,虽然还不能口吐人言,其实与聪慧的人族孩童无异。

  西陵珩开心地朝屋子里跑去,“我去给赤宸写信,他若看到送信的是烈阳,肯定大吃一惊,好奇我怎么能这么快驯服了烈阳。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他我和烈阳的约定?先不告诉他,让他好奇去吧!”

  烈阳果然守诺,听到西陵珩的叫声就飞来。

  西陵珩托付它后,又把准备好的一竹桶玉髓挂在它脖子上,烈阳本以为是让它送的礼物,不想西陵珩说:“这是给你喝的,你速度快,一日就能到,收信的赤宸自会替你打开,这样你就不用吃那些对你无益的食物。”

  烈阳展开双翅,沉默地飞出窗外。

  它的速度果然疾如电,一道风过,已经失去踪影,屋檐下的风铃犹在叮叮当当。

  西陵珩坐于案前,单手托腮,凝视着风铃,双颊渐渐泛红。

  在玉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神亦相同,可玉山下已经春去秋来,秋过春回,悠悠三十年,又到了蟠桃宴。

  王母为了准备蟠桃宴,做了很多傀儡宫女干活,宫殿里突然热闹起来。

  西陵珩觉得很有意思,也学着做傀儡,王母教她,先要点心头精血,令傀儡得生气,再用灵力操控它做事。

  傀儡并不难做,操控却很难,先不说与自己命脉息息相关的心头精血,只是所需的庞大灵力就不是一般的神所能承受。

  即使以王母之能,若非这是在灵气充盈的玉山,若非这些傀儡都是贴身服侍,她也无法操纵这么多傀儡。

  王母取笑西陵珩,“马上就不用写信了,可以当面说话,是不是很高兴?”

  西陵珩愣了愣,似喜似愁,低下了头。

  王母摇头而笑。

  西陵珩突然抬头问:“以前的王母并不举行蟠桃宴,蟠桃宴是从你开始的规矩,每三十年一次的蟠桃宴,劳心费力,你真正想见的那个神或者妖可有来过?”

  王母蓦然色变,手中正在做的木头傀儡掉在地上,厅内捧茶而来的宫女碎成了粉末。

  “不要以为我对你好言好语,你就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小心我再关你一百二十年!”

  王母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宫女们噤若寒蝉,西陵珩却朝阿獙偷笑,“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喜欢这个老妖女了?”

  蟠桃宴召开时,各路英雄如期而至。

  西陵珩非常开心,因为轩辕族来的使者是四哥仲意,论理仲意上一次刚来过,这次不该他来,四哥肯定是为了她才特意向父王争取来玉山的。

  可是,神农一族只有洪江赴宴。

  洪江向王母赔罪,“二王姬病逝,神农王非常伤痛,以至成疾,族内各官员各司其职,不敢轻离,所以只有晚辈来。”

  王母将一笼蟠桃交给洪江,让他带给神农王,“替我向神农王转达哀思,劝他节哀顺变。”

  洪江行礼后恭敬地告退,王母站在悬崖边,眺望着云海翻涌,身影透着难言的寂寞哀伤,一站就是一整天,没有一个宫女敢去打扰。

  西陵珩走过去,站在王母身后。

  王母将一个木盒递给她,“这是青鸟刚从山下拿上来的,看来赤宸虽然未来,礼却到了。”

  西陵珩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个木头雕刻的凤凰。

  西陵珩先是不解,后又突然明白,把它们放在地上。

  两只凤凰接触到地气,立即迎风而长,变成了两只和真凤凰一模一样的凤凰,披着五彩霞衣,啾啾而鸣,上下飞舞,左右盘旋。

  凤凰贵为百鸟之王,性格高傲,可这两只凤凰和西陵珩无限亲昵,时而飞到远处为她跳舞,时而飞到近处绕着她的身子盘旋。

  凤凰的鸣声如琴,愉悦动听,它们边鸣叫,边飞舞,不要说西陵珩,就是王母都露了笑意。

  半炷香后,凤凰才因为附着在上面的灵力耗尽,结束歌舞,收起翅膀落下,变回了木雕。

  王母看着木雕出神,西陵珩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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