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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但是,话说回来,真才实学考过了又如何,我们还是一群在金融危机大浪里沉浮的小虾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蚕食干净。

  专八前的晚上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焦躁了,十点从自习室回来收拾东西,对着一堆书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有一只手紧紧的攫住我的胸口让我呼吸不出。

  我跑到天台上顺了顺气,冬天的南方还是有股寒意逼人的湿冷,放眼望去学校被四周的高层建筑环绕住,那些破旧的老楼在脚下静立,一种无可言状的压迫感向我侵袭。

  忽然我就哭了,莫名其妙的,几滴眼泪之后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时候的天空,微微泛着深蓝的光芒,黑的并不深沉,仿佛有种压抑的情绪要喷薄而出。

  瞬间我就想到了薛问枢,从春节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他,因为我知道,他可以给予我那些简单的快乐,我给他发了条信息,“我明天考专八,忽然紧张了。”

  等了一会,他没有回复,我翻了通讯录给陈潇宁发了条信息,“唉,怎么办啊。”

  他倒是很快就回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有点担心自己以后。”

  这是实话实说,我站在毕业的边缘上,四年的大学生活既没有给自己积累了太多的社会经验,又没有保障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到底是考研,还是工作,还是待业,这样的想法天天在脑海里层出不穷,终究是没有一个定论。

  那时候我就明白,我一直是一个毫无原则的人,没有规律的在生活的轨道上运转,时快时慢;没有最爱的颜色,没有最爱的歌曲,最喜欢的食物,最热衷的偶像。我的底线是如此的宽大,宽大到我一度以为自己没有底线。当周围人如机器一样高速规律的运转时候,我就如一只懵懂的流浪狗,终日无所事事。

  他没有再说话,而薛问枢这时候回了我的信息,“你明天考专八?紧张什么?怕什么,我最喜欢考试了!”

  我忽然就笑了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字,觉得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拨通了薛问枢的手机,接通了他立刻说,“怎么了?考试还紧张?你从小到大考了多少场啊,应该早就成老油条了。”

  我懊丧,“我要成了老油条我就可以笑傲江湖了,问题人家还嫩着呢。”

  他被我逗笑了,“考试算什么,其实我最喜欢考试了,这样可以增强我的信心,可是研究生就没啥考试了,想起来就好伤心。”

  “唉唉唉!过分了啊,刺激人了啊!”

  “没有,我就是天生考试类型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啊,施莐你英语那么好,怎么会怕考试啊,又不是考高数,物理——啊,这样说有没有打击你?”

  我哭笑不得,“很打击!薛问枢,你好歹也安慰下我,再说了,咱俩这么久都没联系,你不带一上来就把我往死里掐的。”

  他迟疑了一会,“最近忙死了,我在准备毕业论文,跑到研究所里搞实验呢,我想早点赶出来,然后巡游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那你在哪里?”

  “我现在在上海啊。”

  站着太累,我索性倚在墙角,心不在焉的画圈圈,“……我考完专八就要去过新西方的委员会了,想着就好悲剧啊。”

  他很高兴,“哎呀,来吧来吧!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没定呢,还要学校批假。”

  “哦,那你定下来告诉我,反正我待到差不多五月底呢。”

  又闲扯了一会,聊了些相识同学的去向,我挂了电话,发现陈潇宁发了两个信息来,打开之后我就傻眼了,他写道,“施莐,要是你以后找不到,嗯,我想,如果你愿意,我就去见你父母。”

  还有一个,“我是真心实意的,不是玩笑。”

  我彻彻底底的吓傻了,一股血气从脚底一直涌到头顶。

  我最怕的,试图一直用距离掩埋的假象,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一幅用一层薄纸糊上的窗户,轻描淡写的,被他这么一句话彻底的撕碎了。

  不是没想过他会暗示我他的心意,而是没想到这么直白的方式,竟然震的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真是自找麻烦。

  我叹了一口气,倚在墙壁上动也不想动,陈潇宁一定是误会了,才说出这么没有边际的话语,可是这样的一天迟早要到来,我迟早要面对他对我残存的希望。

  我捏住了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按下去,“陈潇宁,你误会了,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明天要考专八了,有些紧张。”

  很久他才回到,“哦,你加油,明天好运。”

  我闭上眼,苦笑了两下,那一刻起,我清楚的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的拒绝,是最委婉的,但是,拒绝,都是最伤人的。

  第二天临场发挥的还不错,同学普遍抱怨时间太短,阅读都来不及做,基本靠瞎蒙了,反正我也没对自己的成绩有太高的要求,混个良好就差不多了,中午跟同学找了家小食店胡吃海喝了一顿。

  下午一个人在宿舍里整理专八的书准备免费送给下一届的师弟师妹,整了一会就没有动力了,这才觉得考完了什么事都放下了,心里空荡荡的有些不自在,索性把自己那些杂物也收拾下,为毕业做好准备。

  可是就在我收拾我的杂物时候,顺手摇了摇放在桌子上的乳液,心下纳闷——怎么才几天,瓶身就空荡荡的,明明我没用多少,再翻翻其他的护肤品,面膜也少了两片。

  我环顾这个狭小的宿舍,她们用的那些护肤品都随意的放在柜子上,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把门反锁起来,先走到李玥悦的柜子前一个个查看,还没开到第三瓶,我那瓶乳液的特异的香味就扑面而来,我一看,好家伙,满满的一瓶身全满了。

  那瓶面霜的商标还是丁家宜,而里面装的却是兰蔻。

  好一个偷梁换柱。

  还有,好一个我的室友。

  我不知道跟她们三个疏远了多久,好像是从大三开始,就不见到我们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的景象了,我们四个好像是四个独立的星球,在自己的轨道上互不交叉。

  没有撕破脸面的吵架,也没有冷漠的无视,可是疏远就这么自然的发生了,尽管疏远,可是也有些淡薄的人情来往,而我偏偏没想到,李玥悦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把盖子拧好放回原处,把门打开,让冷风不住的灌进我的头脑里,那一刻我真的很想一通电话把她质问一顿,可是我做不到,我害怕会伤害她,更害怕她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我更不能完全无动于衷,我觉得四年的相处的情分连一瓶兰蔻都抵不上,那瓶是我姐姐去法国买的,并不见得贵的离谱,但也不是普通学生能随便用的上的,我只是随意把它丢在柜子里,如同我那些廉价的护肤品一样。

  真的没想到,她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而我曾经,和她是最要好的朋友,要好到同学都说看到她就能看到我,好像连体一样。

  我自认为做人,做朋友都将心比心,问心无愧,为什么要我在毕业的时候戳穿她虚假的面孔,让我大学四年什么都得不到,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得不到。

  我不止难受,我更痛恨自己瞎了眼,四年时间,连一个人都看不透。

  快到晚上的时候,李玥悦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回来了,她看到我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去倒了开水,把电脑打开来上网看电影。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我很想把她的瓶子扔到她面前,冷笑的质问她。

  可是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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