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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沥川不为所动,双目直视天花板,沉重地喘气:“我要她……立即离开。”

  他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蜂鸣器顿时一阵乱叫。一群护士冲进来,为首的是值班医生。

  护士长连忙对我说:“谢小姐,病人情绪不佳,情况也不好,你还是回避吧。”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出了ICU。过了一个小时,护士长出来了。见我仍旧守在门外,也不坐,撑着拐杖伸长脖子外里看,苦笑着摇摇头。

  “他怎么样?没事吧?”我赶紧问。

  “暂时脱离危险。我们已经把他转入普通病房了。你还是回家歇会吧,至少好好地睡一觉。”

  “哪个病房?”我问。

  “407。”

  “我去看看。”我拔腿就走。

  “唉——”身后再次传来护士长的叹息。

  407是单间隔离病房。

  我悄悄地走进去,一位沥川睡着了。不料,他竟睁着眼,迅速地发现了我。迟疑片刻, 我走上前去,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Hi,”我心疼坏了,顾不得他生气,声音不知不觉地温柔了,“你觉得好些了吗?”

  他张嘴说了几个字,我听不清,把耳朵凑到他面前。

  他说:“回去……睡觉。”

  到底还是顾念我,我心头微微一暖,眼眶顿时发红:“我哪儿也去不了,就在这儿陪着你。”

  “我有……护士。”

  “我知道。”

  不知哪里闪过一阵疼痛,他用力咬了咬牙,身子卷起来,手紧紧地拽住床单,出了一头冷汗。

  “不舒服吗?”我紧张地看着他,“我去叫医生。”

  “不……”他急促地喘气,又似被痰堵住,想咳嗽,又咳不出,胸口发出嘶鸣之声,脸顿时憋得通红。

  我冲出去叫护士,护士进来,摇高了床被,半抱着他,轻轻地拍打他的背,助他排痰。折腾了十几分钟,他精疲力竭,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我本已疲惫不堪,见他像婴儿般虚弱无助,由人摆布,仿佛随时都可能出事,一时间又急又怕,睡意全无。我去二楼餐厅吃了点东西,又喝了杯滚烫的咖啡。回来时,在病房里看见了Rene.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穿着护工的衣服。

  “Rene,这位是?”我端着咖啡,顾不得黎苗,指着那个小伙子问道。

  “江浩天先生给介绍了一位护工,他叫小穆。他父亲重病时是他照料的,非常专业,也非常仔细。我怕护士们忙不过来。再说,Alex病起来不好伺候,脾气特大,还闹别扭。在苏黎世的时候他就把Leo和他爸爸折腾的够呛。就他爷爷有时过来吼他两句,还管用。”

  我莞尔,这段描述完全符合沥川在我心中的印象。沥川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虚弱,尤其是我。在这一方面,他异常顽固,我已领教多次了。

  “嗨,小秋,你的黑眼圈太吓人了,快回家睡一会吧。这里有我,你明天再来。”

  我坚决摇头:“我不放心,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待着。”

  “你已经七天七夜没好好睡了。”Rene观察我的脸,“别沥川的病好了,你倒下了。”

  “不是我不想睡,可是,万一阿生了什么意外……”我的嗓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Rene想了想,说:“这样吧。ICU房外有家属休息室,你去那儿休息吧。”

  “Rene,”我突然说,“我得洗个澡。”

  RENE开车送我回沥川的宾馆,在路上我随便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我在浴室里匆忙地洗浴了一番之后,又被RENE送回了医院的家属休息室。

  我和衣而卧,睡了整整16个小时。睁开眼,我发现RENE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他的目光是湛蓝的,奇怪,这个人怎么擅离职守?不去守着沥川,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需要和你谈一谈。”他说,“不代表我自己,代表Alex。”

  我坐直起来,找了把梳子梳头。

  “Alex希望你立即离开北京,由我来送你去机场。”这话的口气好像是警方人员要把间谍递解出境,我心一烦,手用力一拽,拽断了一小把头发,语气强硬了,“你打算怎么送我去机场?绑架?”

  “安妮,Alex的一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如果他能改变,你们俩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罪。”

  “我的意志也是不可以轻易改变的。”

  “他不愿意见你,也没力争论。我想,”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很莫测,“在这种时候,你还是不要和他争辩了。你的公寓在哪里?行李早已准备还了吧?你打算去哪个城市?我给你买机票,还有---”

  “你别劝我了。沥川现在这样子,随时都可能挂掉。你想让我这时走?不可能。”我尽量保持镇定,“活着,我要等到他康复;死了,我也要跟尸体告别。”

  Rene一脸的无可奈何:“你知道,泵人有权利不让你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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