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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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篓子越捅越大。我闷头闷脑地坐在他的身旁,默默地看着一池碧水。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掉出来。 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沥川用力地搂了搂我:“不用担心我爸,我爸在香港。鞭长……什么的。” “鞭长不及马腹。” “对,就这意思。” “沥川,这湖叫什么名字?” 他笑了一声,低头看我:“傻姑娘,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苏黎士湖啊。” “哦!难怪这么大!”我问,“是不是你家的人都住在这一带?” “嗯。也有住在别处的。我叔叔他们在另外一个镇。我爷爷以前住伯尔尼,法语区,后来为了生意方便搬过来的。” 我假装打了一个哈欠,心生一计:“沥川,我困了,想睡觉。” “别睡了,就来一天,还睡午觉,我带你去咖啡馆喝Espresso吧。这附近有家小咖啡馆,味道非常好。喝两杯你就精神了。”他不为所动。 “真的困得不行了,你陪我回去嘛。” 他站起身来,带我到大街上招出租:“不是说衣服坏了吗?咱们买去。你喜欢裙子,春夏季正好卖裙子。” 得,一物降一物,这人就是不让睡觉。 在飞机上看到旅行小册子,都说班赫夫大道是购物者的天堂,四月夏装上市,我可以买几条裙子,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碰上打折。可是苏黎士本身也是欧洲著名的高消费区,就算打折也便宜不到哪里。如果身边没有沥川,我可能会逛一整天,兴许能刨到价廉物美的好东西。可是……今天……就算了吧。 出租车出乎意料地停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巷子里。 “这就是班赫夫大道吗?” “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有很多银行和商店的,是班赫夫。这里不是,不过也很近。好的服装店都在巷子里。这家Salvatore Schito里的男装女装都不错,我曾经在这里买过皮鞋。” 我们走进去,沥川在沙发上坐下来。一位温柔漂亮的女店员耐心地陪着我选衣服,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我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试了两件连衣裙,在沥川的暗示下,又试了两双皮鞋和一只手袋。不到三十分钟,大包小包地出来了。 “为什么每次你买衣服都这么快?” “因为你付钱。” “为什么在北京的时候,几毛钱一把的菜你却要讨价还价半小时?” “因为我喜欢。” 某人无语。 “别急着上车,前面还有几家店子,跟我来。”沥川牵着我,要继续往前走。 “要买的都买到了,我不想逛了。” 把沥川拽回出租车时,他脸上的疲劳已经怎么也藏不住了。可是他的计划却是满满当当的:先去咖啡馆喝咖啡,接着参观美术馆、大教堂、莱特伯格博物馆,晚上吃饭,完了去酒吧喝酒、听爵士乐……岂料车一开动,在路上晃了几晃,他就靠着我睡着了。我趁机拿出他先头写给我的地址,让司机将我们送回家。 半梦半醒的沥川被我和司机连扶带拉地拖到寝室,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沉睡过去。看他睡得那么香,我也困了,索性躺在他身边打盹。 沥川像往日那样紧紧地偎依着我。睡梦中,我听见他呻吟了一下,身子弓起来,伸手按住受伤的残躯微微地喘气。手术后,沥川一直有严重的骨痛,靠服用镇痛剂疏解。十来年过去了,疼痛转成慢性,虽不如当初那样频繁剧烈,发作起来,仍是半身痉挛,痛苦不堪。这种情况在我和沥川相处的日子里遇到过几次。通常他会在半夜起来吃止痛药和安眠药,然后去别的房间休息。止痛药不怎么管用,热敷效果良好。可是每次发作,沥川都不想让我知道。直到我被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淋漓的他折腾醒了,才能帮他一把。 我去洗手间热了毛巾,敷在他微微发抖的腰上。见他眼皮轻动,似想醒过来,奈何睡意太浓,在床上翻腾了几下,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朦胧中,迷失了我的所在,他含糊地叫了一声:“小秋……” “睡吧,我在这儿。”我摸了摸他的脸。 他平静地睡着了。 *** 夕阳下的苏黎士湖是蓝色的,地平线的尽头一片红光。 屋子里开着暗暗的台灯。四周很安静,可以听见远处的涛声。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又是这样再熟悉不过的人。我睡不着,思绪万千地看着沥川,想着他的病,想着我们没有结局的未来。 明天又将是别离。 睡梦中的沥川紧紧地依偎着我,自始至终抓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多么渴望和我在一起。 恍恍惚惚中,几个小时过去了。 楼下忽然传来门铃声。 我脱掉睡衣,套上那件京剧脸谱的T恤,马马虎虎的扎了一条马尾辫,到楼下开门。 门廊上站着一位瘦高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绅士手杖。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穿着考究、气度不凡。我不由自主地想,他年经的时候一定很帅,即使老了也是风度翩翩。老人的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外国女郎,栗色的长发,高高挽起,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一定是沥川的某位重要的亲戚。 我有点紧张,嗓音不由得发颤:“请问——两位是找沥川的吗?”我说英语。 “是啊。”老先生的态度挺和蔼,“他在家吗?” “嗯……他睡着了。请进来,我去叫醒他。” 两人进了屋,屋子却是黑的。我四下里找电灯开关。 “在这里。”老人替我打开灯。屋子顿时亮如白昼。 我举步上楼叫沥川,老人忽然拦住我:“既然睡了,就不要叫醒他。” 我觉得很不自在,又有点冤,自己是客,还要招待客人。 “那……你们请坐。” 老人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用眼示意那个女郎也跟着坐下。我瞟了一眼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呜……抓狂了。这个沥川什么时候才醒。 “老先生,”我正襟危坐,“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王,”他说,“我是沥川的爷爷。这位是爱莲娜小姐。请问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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