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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手,将一件衬衣从衣架上摘下来,抱在怀里,轻轻地闻了闻。

  不要笑我,我受了六年的委曲,难道不可以悄悄地花痴一下?

  我在壁橱里美美地想,接下来,沥川该去洗澡了,我呢,趁这当儿,赶紧逃走。

  可是,我等了半天,没动静。也没听见水声。

  从门缝里,我看见沥川回到卧室,径直来到床边,脱假肢、脱衣服、换睡衣,然后,上了床。接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音乐声。很低,却很吵:

  I see you comb
  your hair and give me that grin.
  It's making me spin now, spinning within.
  Before I melt like snow, I say Hello How do you do!
  I love the way you undress now.
  Baby begin.
  Do your caress, honey, my heart's in a mess.
  I love your blue-eyed voice, like Tiny Tim shines thru.
  How do you do!
  Well, here we are cracking jokes in the corner of our mouths and I feel like
  I'm laughing in a dream.
  If I was young I could wait outside your school course your face is like the
  cover of a magazine.
  How do you do, do you do, the things that you do.
  No one I know could ever keep up with you.
  How do you do!
  Did it ever make sense to you to say Bye-Bye Bye?
  I see you in that chair with perfect skin.
  Well, how have you been, baby, living in sin?
  Hey, I gotta know, did you say Hello How do you do?
  Well, here we are spending time in the louder part of town and it feels like
  everything's surreal.
  When I get old I will wait outside your house course your hands have got the
  power meant to heal.

  又是他的Roxette,那首歌我在的时候,他就常听。我熟到可以背下来。沥川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忧郁。其实他很容易高兴。他喜欢轻松热闹的流行歌曲,还喜欢哭哭啼啼的连续剧。相比之下,我反而故做深沉地喜欢听一些小提琴、钢琴奏鸣曲之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嫌他闹得慌。

  我现在关心的问题不是Roxette,也不是他吵不吵,而是他什么时候才能睡着。睡着了我好逃之夭夭。我缩在壁橱里,忍不住偷偷地打了个大哈欠,在机场等了五个小时的机,我也累了呀。沥川哥哥,不要听音乐了,拜托你快些睡吧!

  第27章

  我蜷缩在壁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Roxette,听了三遍多,昏昏欲睡。从门缝里看去,沥川半坐在床上,开着电脑,开着两个巨大的显示屏,一面听音乐,一面聚精会神地画图。

  整间房,除了Roxette,就是鼠标的点击声。

  渐渐地,Roxette没了,换成了轻音乐,spa风格,带着天然鸟叫和瀑布水声的那种。

  倦意袭人。

  怎么办啊!这人没有一点想睡的意思啊。可是我自己,却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我打算先打个盹,养养精神,等到半夜他睡了,再起来溜之大吉。我靠墙坐着,抱着他的衬衣,很快就睡着了。

  我睡着,是因为我相信沥川临睡之前,一定会洗个澡。洗澡的水声,一定会吵醒我。可是,那个水声没有吵醒我。我睡得很沉,还美美地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沥川抱着我,把我抱到床上,然后,轻轻地吻了我一下。我抓住他的领子,说:“不算,再来一次!”他先是不肯,然后又说:“你答应我戒烟,我就再来一次。”我很豪壮地拍了拍胸:“我答应你!”

  他俯身下来,柔情蜜意地吻我,十指冰凉,触摸在我脸上,很缠绵,很专注,很长时间,也不放开。之后他问,“够不够?”我禁不住伸手去抱他,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把它塞进毯子里,说:“好好睡吧。”我说,“我正睡着呢,我在做梦。”他笑了,笑容淡淡地,带着一丝无奈:“那就,做个好梦吧。”

  作为记忆的沥川在我的脑中充满活力,任何时候都会跳出来,干扰我正常的生活。这是我六年来不可克服困难。我没有研究过弗洛依德,不明白为什么有些记忆可以是死的,可以埋藏几十年不浮出表面;有些记忆却是活的,像油一样浮在水面,怎么搅动也沉不下去。

  ……沥川,我的彩虹,我的重力。沥川,我的泰坦尼克,我的冰山。沥川,你走着走着,向天空扔去一块石子,那石子就是我。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我被一阵闹钟吵醒。看手表:时间:七点四十五。

  人物:谢小秋。

  地点……!地点……

  王沥川先生的床。

  我揉眼睛、揉眼睛、再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行,再来一次!

  时间:七点四十六。

  人物:谢小秋。

  地点……

  沥川的床。

  肯定是他的床。虽然宾馆里的每个卧室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沥川的房间规格很高。里面的家具虽少,每样都很奢侈。这若还不能说明问题,床的两边有两个移动支架,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巨大的苹果显示屏!

  ?#¥%……—&*

  我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他的那件衬衣,揉皱了的白色,上面有我的眼影和口红。我在床脚找到我的袜子,翻身下床,四处侦查。房间里很安静,空无一人。我寻找沥川的电脑,想完成昨日未竞的事业,却发现它被沥川带走了。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到洗手间,用热水认真地洗了一把脸。沥川走得并不久。他的牙刷还在往下滴水。浴室里的雾气还没散尽。我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弄出一副正在工作的样子。又故意将两本《温州市志》抱在怀里,看看时间:八点过五分。

  这个时候,所有CGP的人都在会议室里开会。除了我,没人敢晚到。

  我听了听门外,没有动静。Coast is clear。于是,坦然开门,坦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干干净净地洗了一个澡,重新打扮,换了一件淡紫色的羊毛衫,一条灰格子短裙。去餐厅吃我到温州来的第一次早餐。

  会议刚刚结束,CGP的每个人都在餐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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