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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南池高中,”他指着我泳衣上的白字,“就是你的中学?”

  “是啊。怎么样,名字很好听吧。我们高中的门口有一条大街,叫西门大街。南池、西门,多么古色古香的名字!”

  “什么时候你回老家,我也跟着去看看你的高中吧。”他脱口而出。这人有时候说话,傻得像一年纪学生。

  我站在他面前,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好了,沥川同学,怀旧找你自己的老家,别借我们云南的地盘意淫。”

  “那个男生说,你们云南人吃过桥米线?”

  “嗯。”

  “什么是过桥米线?”

  “我们滇南有个蒙自县,也就是以前西南联大的所在。传说有个秀才考试,把自己关在一个岛中读书。他的妻子怕他吃冷饭,便发明了这种热汤米粉,每次送给他时,要经过一个小桥。后来秀才中了举,便说是米粉的功劳,就把这种汤粉,叫作过桥米线。”

  “等会儿游完泳,我们就去吃过桥米线,好吗?北京城里一定有,对不对?”

  “云南菜馆都会有吧。就是不知道在哪里。”我也挺想念米线的。

  “好办,我上网去找,一秒钟就能找到。”他说,“我站累了,得跳水了。”

  我们同时跳水。

  我奋力向前,游得飞快,却能感觉到他在我的身边。他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也超不过他。到了最后三十米的时候,他不见了。等我游到终点,一抬头,却发现他坐在泳池边上,看着我笑。

  “今天吃得太多了,身体沉,游不快。今晚的饭,你什么都没吃,都是我替你吃的。”我狡辩。

  “不服气,是不是。”他把我拉上来。

  “不服气。”

  “再来四百米?”

  “再来。”

  我们又同时跳下水。这一次,他很快就把我甩到后面,一路领先,只到最后。我冲刺时,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上。

  “噢!”我叫了一声。

  “又不是正式比赛,不要游那么猛,”他要把我从水里拎起来,“我不挡着你,你就撞墙上了。”

  我把他拉下水:“不行,再来一次。”

  “不来了,再来一次还是你输。”他说,“小姐,面对现实就可以了。”

  “No way.(译:没门儿。)”

  “要不你先游十米,我来追你?”

  “想羞辱我?”

  “不敢。”

  我们同时出发,他仍然一路领先。仍然比我快好几秒钟。

  最后,他拉我上来,心平气和地看着我坐在池边喘气:“要喝水吗?”

  我摇头。

  “那边有躺椅,实在累了,可以躺下来休息。”他指着水池对面的一排太阳椅。

  “奇怪,今天怎么没有别人游泳?”我看了看四周。

  “别人都在下面那层。”不用说,他设计了这幢大楼,对大楼的某些设施拥有特权。

  “太好了。”我说。

  “什么太好了?”

  “我得趁机收拾你。谁叫你让我在校长面前出洋相来着?”我跳起来,把他推到水中,在水里拧他的背。

  “噢,噢,”他吃痛,“我这不是在跟你争取奖学金吗?”

  “你还说,你还说!”我不由分说地掐他的脖子。

  他捉住我,把我的双手反扣起来。我在水里踹他的腿:“放开我!”

  他反而扣得更紧,不让我动,却忽然开始吻我。从额头吻起,一寸一寸地来,故意避开嘴,从耳垂一直到吻到胸口,吻到我满面绯红,再回来,凝视我的脸。

  “Did I scare you? (译:我吓着你了吗?)”

  “No. ”

  “Can I kiss you? (译:能吻你吗?)”

  “Yes. ”

  他的嘴唇冰凉,气息温暖而芬芳,我迷惑地看着他。他松开手,捧着我的脸,用力地吻,好像连我的灵魂也要吻到。

  一生中最重大的时刻这么快地发生了。我的初吻和第一次竟然是同天、同时!激情所致,自然而然。我很愿意,一点也不后悔。

  “很痛吗?”

  沥川虽然比我大,他的眼神看上去却和我一样地迷惑。他不是很熟练,甚至,有些羞涩。整个过程他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痛了我。然后,他紧紧地抱着我,一点也不介意我把手放在他受伤的下身,细细捕捉上面的伤痕,抚摸受伤的肌肤。

  我猜想除了医院的护士,沥川还不曾被人这样接触过。水是温热的,他却像发寒那样战栗起来。而我却在脑中想象车祸后的他变成了一团碎片般,被医护人员拾起来,手术室里,浑身插着管子。

  那一定是场可怕的车祸,在他的下身留下了可怕的创伤,几乎失去了一半的骨骼。

  无人的游泳池,讲话总有一种回声。

  我们从水池里爬出来,各自披上浴衣。我的腰忽然有点痛,便猫着腰,坐在水边。

  他愧疚地看着我,过了片刻,轻轻地问:“还是很痛吗?”

  “还好。”我坦然一笑,不由自主,再次沉醉于他英俊的面孔。

  “对不起。”他说:“下次一定更加小心。”

  我深呼吸:“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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