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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英文系。”

  “那你用英文写个proposal吧。你写,我们开会讨论。讨论的结果我通知你。”校长的脸一直微笑:“我还有一个会,先告辞了。”

  校长走了,沥川站在车门边,抱着胳膊看着我,浅笑。

  我咬牙切齿:“王沥川,看我我怎么收拾你!”

  “你看,你不是说得很好吗?这就叫好苗子,给一点阳光就发芽。”他继续打趣。

  “那个proposal,我根本不会写。”

  “你写好,我帮你改。我只改措辞,你自己修正语法错误。”

  “你会写?”

  “我经常写。我们搞建筑的,投标的时候要写标书。格式差不多。”

  “我觉得,中文不是你的母语。”我打击他。

  “我中文说得不好吗?”

  “那倒不是。你不会用筷子。”

  “我怎么不会用筷子?我在国外就爱吃寿司,总用筷子。”

  “偶尔用和常年用,有本质的区别。”

  “什么本质区别?”

  “这区别就在吃鱼上。不可以一端上来就用筷子剁成两半。应当吃完一面,翻一个身,再吃一面。”

  “幸好每次宴会我都不吃全鱼,只吃鱼块,嫌麻烦。下次你教我。”

  “你请客才行。”

  “没问题。”

  8

  我们回到龙泽花园。早上走得匆忙,我没认真打量这幢大厦,从车上看,它的形状果然在四周黯然规则、充满民族风格的大楼中鹤立鸡群。它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又像一朵怒放的荷花,如此飞扬拔扈的想像力,真的出自他之手?

  大厦内部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壁画、喷泉、四面环绕着棕榈树。往来人等衣冠楚楚,几位衣着时髦的少妇,手里抱着穿着花衣、打着蝴蝶结的小狗,在大厅一角的沙发里闲聊。刺眼的珠宝,刺眼的朱唇,刺眼的华贵。

  我又看见了早上的那个保安,他仍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我。沥川说大厦结构复杂,他必须拉着我的手,以防迷路。保安见到沥川,快步走过来,神态恭敬近乎谄媚:“王先生。”

  沥川停步,等他说话。

  “您的助理苏先生来找过您。”

  “哦,我把手机关掉了。”他拿起手机,对我说:“抱歉,我需要打个电话,可以吗?”

  这么客气啊,我连忙说:“请便。”

  怕打扰他谈话,我打算避开。他一把拉住我。

  —— 是我,沥川。

  —— 我还差最后两张图。Deadline(译:截止期)不是下月十五号吗?

  —— 提前?什么提前?Deadline 就是deadline,不可以提前。除非他们多付钱。

  —— 多付多少?我不知道,你找预算部的人去算。算了明天告诉我。

  —— 晚上有会?什么时候说的?哦……对,例会,我忘记了。

  他看手表。

  —— 人都来了?

  —— 请他们回去。我不大舒服,来不了。

  他收线。刚要把电话放回口袋,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看ID,打开电话:

  ——哥。

  ——挺好的。

  ——没事。

  ——安排不过来,再等两个月吧。你二月份在哪里?

  ——我有可能去苏黎世,行程让秘书通知你。

  ——已经收到了,谢谢。

  ——我在睡觉,还没起床,昨晚熬夜了。

  ——再见。

  通话时间,三十秒。他收线,歉意地看着我。

  “每天总是这么忙吗?”我问。

  “不是天天忙。”他说,“现在我们可以去游泳了。”

  我们一起上楼,换了游泳衣。他穿一件黑色的游泳裤,露出紧绷的小腹和煅炼良好的胸肌。我们一人披一件浴袍,坐电梯到三楼。

  游泳池共有两层。三楼的这层只有一池碧水,空无一人。我凭栏下望,二楼的泳池更大,附带一个小型的儿童水上乐园,但也只有不到十个人在水中玩耍。

  “浪费资源啊,”我说,“这里游泳的人这么少。”

  “你确信你会游泳,不会淹死?”看我赤着脚,大大咧咧地站在水道旁边,他忽然问。

  “不会。”

  “你知道,我认识一个人,也说他会游泳,然后,他当着我的面往下跳,一秒钟后就大喊救命。”他打量我,“我只好跳下去把他捞起来。”

  “如果你跳下去喊救命,我也会救你。”我扬起头,挑衅。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完全放心你在水中活动,不必时时陪伴左右。”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四百米自由泳地区冠军谢同学,”他扔下浴袍,“我们比比看,怎么样?”

  “好啊。” 我接过他的双拐,把它们放在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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