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千寻千寻 > 如果可以这样爱·续 | 上页 下页
一四


  跳到最后我们都没力气了,他毕竟是个病人,气喘吁吁的,可眼中却依然很有神采,我们放慢了脚步,也不讲究什么舞步了,搂着,对视着,越来越慢,仿佛世界越来越安静,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天地都空了,我们眼里只剩下彼此。

  他是怎么吻下来的,我完全没了印象,他的唇一触到我的,我心底就一阵痉挛,许多黑白影像在脑中飞快地闪过。想起多年前,我们在长沙一间酒吧里第一次亲吻,那吻至今还残存在唇齿间,纠缠不清的爱恋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植入我们生命的。

  时隔八年,几度生离死别,没有想到,在美国的西雅图我们还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是我们重逢以来的第一次亲近。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激动,他的投入,他的喜悦,他的不舍,甚至是他的悲伤。是的,我也很悲伤,今天的相拥,也许明天就是天各一方,这爱情如此脆弱,如同他不堪重负的心脏,一丁点的摧残都会要他的命。我想我是哭了,因为我吻到了咸咸的味道。他也是。

  我们松开了,他看着我,久久无语。

  “走吧,天快黑了。”他牵起我的手步入夕阳中。

  我们坐巴士回湖区。经过市中心第三大道和Senca街上的时候,我的目光被矗立在夕阳下的Washington Mutual Tower(华盛顿交互大楼)吸引了,这栋大楼的特色是四面都是同样的造型,四边高大的墙面上采用大量的玻璃帷幕窗户,可以随时反射天空的景象,远远的就可以看到这面漂亮的镜子,落日的余晖打在上面又反射回来,流光溢彩,格外的耀眼。但由于四面造型一致,很难分辨出相关的地理位置,要将它当做路标恐怕只会更加迷糊。我现在就很迷糊,没有方向,找不到出路,原本以为会在西雅图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像祁树礼经常描绘的那样,生两个孩子,快乐地生活,闲暇时一家人开游艇出去度假,享受天伦之乐……我并不拒绝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一直平静地生活在西雅图,平静地接受既定的人生。可是命运也太奇怪了,在我趋于平静的时候又将这个男人送到身边来,又一次带给我毁灭性的爱,这爱毁了自己不要紧,只怕还会毁了无辜的人。就让我在心底为他立着那块碑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将他送到我面前?

  一路上我都在流泪。

  耿墨池却一直视而不见。

  到了湖区天已经黑了,我们的手还舍不得分开。他拉我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他抽烟,我欣赏夜色中的灯火港湾。电影《西雅图不眠夜》中Tom Hanks不眠时,就是面对这样的港湾,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的人间仙境,置身其中的人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它会将你所有的情绪无限放大,喜悦的时候无比喜悦,悲伤的时候无比悲伤。

  “你不要太难过,我会跟他解释的。”耿墨池安慰我。

  “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呢?”我抽泣着问。

  “怎么,想赶我走?”

  “是啊,你这个恶棍,我痛苦的时候你不会给我快乐,我生活平静的时候你又来捣乱,你真是个恶棍……”

  他伸手一把搂住我,“是,我是恶棍,在你眼里我什么时候不是恶棍呢?”深吸一口气,又说,“可我舍不得走,原本来的时候没打算走进你的生活,我租下船屋,只准备偷偷看你几眼就走的。可是看了一眼就想多看一眼,停留了一天就想多停留几天,好几次见你在湖边喂鸳鸯,我真想从船上跑出来,晚上我在你家楼下徘徊,看着你房间的灯,想着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我真的好难过。我拼命跟你的邻居套近乎,向她打听你的一切事情,知道你的事情越多,就越舍不得走了,直到在报纸上看到你家招聘钢琴教师的广告……”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会伤到他的。”

  “你很在乎他是吗?”

  “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这个我知道,我听说了,也看到了,他对你很好,这也是让我欣慰的事情,如果哪天我离开这个世界,你至少不会没有依靠。”

  一听这话我哭得更厉害了,“我从来就不敢想你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从来就没想过我会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他把我搂得更紧些,“正因如此,我才强烈地渴望多看你几眼,放心,我不会逼你离开他的,我没资格这样要求你,我会求他,让我留在你身边一些日子,我保证不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可以求他,给他作保证……”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给我作保证吗?”

  如一声霹雳,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质问。

  我们几乎同时回头,看见穿一身居家服的祁树礼就站在我们身后,目光犀利,表情悲伤……

  NO.2当我坠入爱河

  祁树礼要带我去耿墨池的船屋。

  昨夜回到家,他没有暴跳如雷,而是推心置腹地跟我谈心,这样反而让我很难过。这正是这个男人的厉害所在,把自己筑成铜墙铁壁,很少流露内心的情绪,偶然不小心露出来,又会马上收回去,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见到耿墨池他固然很意外,但随即就恢复了镇定,冷冷地打了声招呼就拉我回家了,临危不乱一直是他的看家本领。回到家再跟我谈心,让我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他却又反过来自我检讨,说最近工作忙忽略了我云云。我不知道是佩服他这一点,还是畏惧他这一点,跟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两年,我从没看透过他。

  但我还是跟他作了解释,说耿墨池破产了,又欠了很多债,没办法才躲到这来的。

  “破产了?他跟你说的?”祁树礼反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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