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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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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她已经离开离城了。”吕总管叹着气摇头,“如果她存心不让我们找着,我们也没有办法。” 一听到这话,叶冠语夹烟的手就微微颤抖起来:“那我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我得不到她,连看着她都不行吗?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让老天这么追着我讨……”烟灰抖落在他身上,他亦顾不上,突然就情绪失控,将头抵在前排椅背上,“曼,如果早知道你要走,我一刻也不会离开你的,你这么吝啬,连个道别都不肯给我……” 吕总管见状连忙拿掉他手里的烟,扔出了窗外,只能劝他:“冠语,凡事皆有天意,这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说着示意司机开车,又说,“我们回去吧,欧阳律师还在等着我们呢,关于第二次庭审的事情,还需要跟你进一步商议对策,吴明倒是答应了出庭,可谁知道他到时候又会不会变卦。” 车子缓缓驶出树林。叶冠语仿佛听不到吕总管的话,仍自顾言说:“我该怎么办?她就这么走了,我找不到她,怎么办——她会死的,只怕孩子还没来到世上她就死了,不,不,吕叔,她不可以这样……” “咦,你看那是谁,不是杜长风吗?”车子绕过一片竹林的时候,吕总管发现路边上徘徊着的杜长风,他居然穿了件睡衣,趿着拖鞋,低着头在路边找来找去,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停车。”吕总管吩咐。 叶冠语别过脸,看着车窗外那个神态完全异于常人的假疯子,暂时将注意力从舒曼的身上转移了过来:“他在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像是在找东西吧。”吕总管张望着,突然叹口气,“唉,这小子也是个可怜人哪,听说林希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神志很不清醒,怕是成了真疯子。” “做手脚?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到传闻,林希好像给他吃了什么药,要不然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听说还砍人,不是关起来了吗,怎么又让他跑出来了?”吕总管欷歔不已。 “下车。”叶冠语淡淡说了句。 穿过竹林就是卧虎山庄,杜长风显然是从山庄跑出来的,见到叶冠语走向他,眯起眼睛,似乎在确定这个人自己是否认得。他应该跑出来有一会儿了,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胡子拉碴的,一脸茫然,他问叶冠语:“你见过一个女孩子吗?”他用手比画着,表情认真,“十六七岁,扎着两条小辫,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皮肤很白……” 吕总管愕然,他真是神经错乱了,竟以为舒曼还只有十六七岁。可能他的记忆又回到了过去吧,他的精神已经整个地从现实世界游离了。叶冠语也有些微微的惊异,但没有显露出来,反倒跟他套话:“是叫舒曼吗?” “对,对,就是她!”杜长风忙不迭地点头,大步走到叶冠语跟前,兴奋得眼睛发亮,“你认识她,是吧?那你赶紧告诉我,她去哪里了,这么多天不来看我,我问达尔文,他说舒曼不见了……” “她是不见了。”叶冠语忧郁地看着他。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杜长风很着急的样子,很深邃的一双眼睛,仿佛暗夜下的大海一样,这么望着叶冠语,眸中竟似有星光闪烁。他是英俊的,即便落魄成这样,连神志都不清醒,仍然散发着隐隐的光芒。 叶冠语一点脾气都没有,非常温和地跟他继续聊,当他是个正常人:“她走的时候没有跟你打招呼吗?” “没有,没有,她走的时候我正在睡觉,醒来她就不见了。她只跟我说,要我给她种根竹子……” “种竹子?” “是啊,她知道我给‘丫头’和‘叶冠青’种了竹子,也要我给她种。” 叶冠语的眼睛又眯起来了:“叶冠青,丫头?” “哦,你没见过那两根竹子,我带你去看——”杜长风说着反身往竹林里走,走出几步,见叶冠语没动,连忙招手,“来啊,就在里面,我带你去看‘叶冠青’和‘丫头’,不远的,十分钟就到了。” 叶冠语跟吕总管对视一下,跟随他走了进去。 竹林里湿漉漉的,不时有雨水滴答下来,但空气格外清冽,竹香四溢。杜长风引着叶冠语和吕总管走在一条蜿蜒的小径上,林中似有冷冷的薄雾,间或有清脆的鸟鸣。叶冠语还是头一次走进这片竹林,不由得四处张望。吕总管却很谨慎,四处张望,留意林中是否有异常动静,可是除了飒飒的风声,并不见生人出入。 “到了!就是这——”杜长风停在两根格外粗壮的竹子前,那竹子上隐约刻着字,叶冠语凑近一看,果然是“丫头”,而另一根竹子上刻着的正是弟弟叶冠青的名字!显然刻了很久,字迹已经扭曲变形,很模糊。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但那名字仿佛撞进他胸口,“什么意思?”他只觉心底一阵刺痛。 “哦,你还不知道叶冠青是谁吧?”杜长风抚摸着竹干,歪着头想了想,“我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这竹子底下埋着一只天鹅,那只天鹅是我养的,当时养了两只,一只被我叫做‘叶冠青’,一只被我叫做‘丫头’,它们形影不离。我每天都看着它们在湖里游来游去,‘叶冠青’特别好动,喜欢飞;‘丫头’呢,就特别爱吃,成天在水草里找小虫子啊小鱼吃,吃得多长得也壮,抱着可沉了……”杜长风说着突然打住了,愣愣地看着叶冠语,“你哭什么,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接着讲。”叶冠语双手紧握成拳,身子战栗,吕总管连忙扶住他,他却摆摆手,“我没事,让他继续说。” 又是一阵雷声滚过,雨哗哗地落下来。 杜长风似乎没察觉下雨了,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其实我养着它们是想让它们生下小天鹅的,可是我没照顾好它们,‘叶冠青’先病,不吃,也不飞,等我找来医生给它看病时已经晚了,我抱了它一宿,早上天还没亮它就不动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不久‘丫头’也生了病,那么多人围着它,给它治病,它还是没能活下来,我记得很清楚,它咽气的时候,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丫头’是谁?”叶冠语声音发颤,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杜长风解释道:“‘丫头’就是舒曼啊,我刚认识她的时候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就只好叫她‘丫头’,把‘丫头’这个名字给了那只雌天鹅。” 叶冠语哽咽:“……你埋了它们多少年?” “让我想想——”杜长风仰起头,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有十几年了吧,你看这竹子都老了,不过这竹子不是我种的,是我哥种的,它怕时间久了我找不到‘丫头’和‘叶冠青’埋哪……可是舒曼为什么要我给她种竹子呢,她活得好好的,种什么竹子!哎呀,我真是担心死她了……” 杜长风又着急起来,围着竹子转圈,直跺脚。他身上的睡衣已经湿透,却浑然不觉似的,叶冠语知道,这个人的世界已经远离现实,是一种逃避,抑或是一种回归。在杜长风的记忆里,那段逝去的青春无疑最美,值得他用一生去回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过去,仿佛倦了的鸟,终于找到了久别的巢。 叶冠语脱下西装,披在杜长风的身上,吩咐吕总管:“送他回去。” “那你……” “我在这待会儿。” “是。”吕总管的声音也有些发涩,“那我打电话叫阿来撑伞过来。”说着掏出手机吩咐司机阿来赶紧送伞来,然后又和颜悦色地拉过杜长风,“小杜,我送你回家吧,说不定舒曼已经回来了呢。” “她回来了?”杜长风明亮的眸子望着吕总管,虽然他脸上胡子拉碴的,但表情纯真,像个迷路的大男孩。那样善良无助的目光,任谁都无法硬起心肠,吕总管于是也真像哄孩子似地哄杜长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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