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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甘璐不需要运用推理也明白,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对彼此的关系不确定,所以并不急于推进。

  本来就这么下去也行,甘璐毕竟年轻,没有任何急迫感,然而一个缺乏热情的恋爱毕竟不是她想要的。尚修文表现出的从容不迫的姿态没有激发起她的好奇,倒让她渐渐有了点不耐烦。

  这天尚修文接了她,说是和冯以安以及他的女友一块吃饭,可是到了那里,只见冯以安一个人。

  “辛辰呢?”甘璐随口问,她已经和他们一块吃过几次饭了,对那个漂亮而安静的女孩子颇有好感。

  冯以安闷闷不乐地回答:“她跟朋友去新疆徒步了,半个月以后回来,我刚刚打电话才知道。”

  身为男友,居然在女友动身以后才收到消息,很显然并不正常。甘璐有好奇心,但一向没八卦到刨根问底。倒是吃饭时,冯以安一边喝酒一边与尚修文探讨开来了:“我实在搞不懂这女孩子,既然答应家里出来相亲,应该是想交男朋友了,可她对什么都淡淡的,我不主动联络她,她根本不会联络我。”

  尚修文好笑:“以安,你条件好,可人家也是美女来的,凭什么非要一团火似扑到你身上,你被以前交往的女孩子惯坏了。”

  “我见过的美女还少吗?她倒真不是恃美自矜,怎么说呢,她就是对什么都没有太大兴趣,弄再浪漫的节目给她,她也只是表示欣赏领情,不会表现出惊喜。”

  甘璐听得不免有几分惊讶。当然,她与辛辰只几面之缘,没有深交,不过大家在一起聚会的时候,辛辰都表现得大方开朗,十分合群,她固然没跟别人打成一片,可也从来没有孤芳自赏落落寡合之态,看上去不像能淡定冷漠至此的女孩子。

  “你觉得不合适可以叫停嘛,”尚修文给他倒酒,懒洋洋地说,“想来还是你撞到门板,于是不甘心了。”

  “错,她并没有拒绝我。她只是无可无不可,交往也行,停止也没意见,这点让我不能接受。”

  甘璐心里蓦然一动,突然意识到她与尚修文之间似乎也是这么个状态。她低头喝茶不语,只听尚修文说:“如果你真这么想,那我看不出有继续的必要。”

  “我正是为这个犹豫,这些天没跟她联系,准备好好想想再说。没想到她更狠,不光没找我,索性直接去了新疆,我一打电话质问她,她回答得倒真是干脆,说汇报是相互的,她认为我应该能理解。”

  尚修文大笑:“她说得没错啊,你跟人玩蒸发想吊人胃口,就得做好被人反吊胃口的准备。说到底,这就是一个看谁更沉得住气的过程。”

  接下来他们再说什么,甘璐都没太留意了,只在一边懒懒吃着东西。冯以安满怀心事,吃完饭又要求他们陪他一块去酒吧喝酒,她一向滴酒不沾,每次去酒吧不过是助兴凑趣,而那天情绪莫名低落,直接说想先回家,不妨碍他们一边畅饮一边声讨女人。

  冯以安大笑:“还是甘璐懂事体贴,女孩子太自我了,迷人是迷人,可也真要命。”

  甘璐并不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夸奖,不过她不打算跟失恋人士计较。尚修文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先开车送她回家,然后载了冯以安离开。

  虽然过了本地最热的时间,但暑气未消,天气仍然炎热。甘璐先换了慢跑鞋去沿湖慢跑一圈,带着满身大汗回来冲澡,换上睡衣,窝在沙发上开电视看,这才惊觉,暑期已经过去了大半,她马上得回去工作,迎接新学年的到来。而她与尚修文也已经认识了一年多,她突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这个男人,分明把恋爱看得太透,如果冯以安对他女友辛辰的描述没有夸张,那么尚修文的行为举止其实与辛辰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曾经恋爱过,对新的恋情能保持客观冷静,可以把主动权操控在自己手中。

  也许恋爱正如尚修文所说,如果没有一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的开始,那么的确是一个考验谁更沉得住气的过程,谁先说爱,谁便落了下风。不过甘璐没心情玩这样装淡定的游戏,她也断定自己玩不过尚修文。

  她开始认真想,该怎么开口与尚修文说分手。

  然而几乎不用细想,她就得出了结论,只要她坦白说分手,尚修文大概不过是冷静接受罢了,断不会像冯以安这样一边恼怒一边不舍。

  想到他的吻他的笑容,她倒是有几分不舍的。惆怅之余,她只能安慰自己:如果着迷于某段完全没把握控制的感情,无异于吸毒,好在你还没有沦陷,就这样好了。

  她打算第二天便跟尚修文摊牌。

  当天晚上,甘璐关了电视回卧室靠在床上看书,客厅对讲机突然响起,她出去接听,竟然是尚修文:“我现在在你苑门外,突然很想见你。”

  他在她租住的地方停留也只是送她回来后偶尔小坐而已,从来没在深夜这样做不速之客不宣而至,她有点吃惊地开启了苑门放他进来,然后赶紧在短短的吊带睡衣下加了条中裤省得春光外泄,并开了客厅空调。

  尚修文进来,懒洋洋坐到沙发上:“璐璐,帮我倒点水,我听以安倒苦水再安慰他,快累坏了。”

  甘璐去厨房拿了冰箱里自制的消暑茶,倒了一杯端出来给他,他喝了一大口:“很好喝,这是什么饮料。”

  “我自己泡的蜂蜜薄荷茶。”

  “不会是你阳台上种的薄荷吧。”

  尚修文某次来接她,看她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放了几个花盆,种的全是既不开花也没啥观赏性的植物,曾问过她,她告诉他,那是薄荷,既好养,又有实际的功用。

  “是呀,想要随时去收,很新鲜的。”

  “真能干。”他赞叹,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来。

  “你没喝多吧。”甘璐觉得他神态多少有点异样。

  他笑了,仰靠在沙发上:“当然没有,现在交通整治,那条街上天天有警察守着查酒后驾驶,何况我还得送烂醉的以安回家。他可真是喝多了,拿了手机跟辛辰打电话,人家关机了还一直拨,说非要问清楚她什么时候回来,呵呵。”

  甘璐皱眉,她不认为冯以安真情流露有什么好笑的。尚修文侧头看她,似乎察觉到她隐隐的不悦,伸手握住她的手:“不,我没嘲笑以安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耐着性子陪他坐到这么晚了。我只是认为,他并没真正爱上辛辰,现在这么难受,不过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那照你看,真正爱上了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尚修文眼神一黯,随即苦笑了:“我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不管说什么,大概都会让你觉得,我不算是真正爱你了。”

  甘璐揶揄地一笑:“放心,我是很讲公平的,不会硬逼别人讲违心话。”她伸手拿了杯子,“再去给你倒杯水吧。”

  没等她起身,尚修文抱住了她,将她拖入怀中,开始吻她,她短暂的惊愕以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享受了这个吻再说分手的话,会不会有点邪恶。

  然而天底下哪有免费的晚餐,最初尚修文和往常一样吻她,很快他的吻就来得不同于往常了。他撬开她的唇齿,舌头热烈交缠之外,手不知不觉中顺势滑入她薄薄的吊带睡衣内,在她光滑的背上游移抚摸,她一阵战栗,这才意识到穿着睡衣与准备分手的男人作告别吻果然非常愚蠢。

  她想推拒,可是在他嘴唇的封堵下,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呢喃声,听上去更接近于鼓励与邀请。他的手爱抚描摹着她的腰际曲线,再来到她胸前的丰盈处,轻轻揉捏摩挲,引发一阵更强的战栗。他的嘴唇移下去落在她的颈项上,然后一路向下,她却再也没法叫停了。

  夜半时分,甘璐看着躺在她身边熟睡的男人,姿态坦然得如同已经在她的床上睡了无数夜晚。

  她封闭完整的身体有了第一个入侵者,而她差不多没做抵抗便沦陷了。他先是侵占了她的身体,现在又侵占了她的床和本来属于她的睡眠。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她微微苦笑了,明白为了刚刚过去的半个晚上迁怒于他是不公平的。

  她不能说是自己被诱惑或者侵占了,以她对于尚修文的了解,她知道只要她叫停或者流露出不愿意,尚修文肯定不会继续。事实上他一直表现得克制有礼,与她交往快一年后才有第一个吻,在今夜之前的接触仅限于拥抱接吻,吻得她情动了,也并没有趁势深入。

  以前,她对男人欲望的只有一点相当有限的直观认识,来自于她的前男友聂谦。与一个忙碌而目标明确的男孩子谈两地恋爱,身体的需要似乎被忽略了,等他放假回来,也不过是在外面约会,并没有多少单独相对的时间和私密空间。

  读大三时,她终于在十一长假期间与钱佳西一道坐火车去了聂谦读书的那个北方大城市,聂谦接了她们,安排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酒店住下,然后匆匆赶回兼职的某个地产公司售楼部上班。

  钱佳西有点不可思议:“他经济状况应该不差呀,安排我们住星级酒店,一晚上四、五百块,怎么会不陪好容易过来一趟的女朋友,还要去上班?”

  甘璐对她的疑问无言以对。聂谦的家境只是普通,但他告诉过她,他自从兼职上班后,销售业绩十分可观,收入颇丰。她知道他的目标从来不止于眼前的一点收入,按常理讲,她应该赞赏男朋友对工作的热情与投入,然而在坐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过来后,已经疲惫不堪,再面对钱佳西的诘问,她却实在提不起兴致为他辩解了。

  钱佳西也有同学在那边读书,她一向精力充沛,稍事休息后就出去跟同学碰面。甘璐独自在酒店睡觉,黄昏时分,聂谦总算下班回来,带她出去吃饭,然后逛市区。她没怎么出过远门,看异地的风景不能不觉得新鲜,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挽着聂谦的胳膊,直玩到深夜才回酒店。

  聂谦问:“你的同学怎么还没回?你提醒她注意安全。”

  “她给我发了短信,今天晚上在同学宿舍住,不回来了。”

  聂谦一怔,笑了:“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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