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飘阿兮 > 婚结姻缘未了 | 上页 下页


  “或者我到你那儿?”乙乙补充。

  沈沉走近她的车窗,沉默地等她继续解释。

  “我们正式结婚之前,似乎应该提前考察一下某方面是否合得来。婚姻的构成元素是性与爱,我俩虽然无‘爱’,但在‘性’这问题上总该是合拍的吧。现在考察好过婚后考察,万一太不合谐了,还来得及反悔。”

  沈沉的脸色在路灯的光晕下变幻。就在乙乙以为他将要恼火而去的时候,沈沉却笑了笑:“说的也是。那就到我那儿去吧。”

  丁乙乙与沈沉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说到认识,算起来也有七年了。

  七年前,乙乙一度像个强迫症患者,每天超过八小时混迹于某网络社区,她与网特和愤青斗智,她与枪手和粉丝吵架,她发表毒舌影评乐评,她的踪迹遍布时政娱乐影音各版块,她可以与人不眠不休从周五晚八点论战到周六上午九点,她经常遭遇抨击与咒骂,也拥有支持者无数。

  某个凌晨两点,夜深人静网上人影稀少,窗外狂风暴雨乙乙心情低落,她写了一篇充满充满了狂躁情绪的文章,几分钟后,“沈沉”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文下。与支持她和反对她的人都不同,这人只是一板一眼地给她挑出了那篇文章所有的逻辑错误和语法错误,末了还很诚恳地劝了她一句:心宽路自宽,心静自然凉。

  他那看起来和气的认真的看不出正经还是讽刺的态度惹毛了正在狂躁着的丁乙乙,她在贴下反驳了他无数条,加起来比正文的篇幅都要长,却只在一小时后得来这人的另一条口气正经又疑似挖苦的回复:“夜很深了,洗洗睡吧,熬夜容易长痘。”

  乙乙好比一记狠拳打进棉花堆,她怒气冲冲地发论坛小纸条给他:“你才长痘,满脸都是痘,你全家人都长痘。”

  那人回复小纸条的风格与他的回贴完全一样:“我这里是白天,我脸上没痘,我没家人。”随后网络显示那人下了线。

  乙乙查了“沈沉”的资料:注册时间三年,所在位置美国,一共只回过十二个贴子,其中十一个都是在技术版帮人解答问题,另一贴则荣幸地送给了她。她就此记住了这个讨厌的名字。

  坏的开始也不见得会一直坏下去。后来乙乙因为直率的评论得罪了某家粉丝,被他们组团谩骂攻击,与他们对掐得过瘾时,“沈沉”这个名字又出现了。这家伙居然站在她这一边行侠仗义,用了他一惯的不温不火看似正经又疑似挖苦的调调,惜墨如金,一剑封喉。

  再后来,乙乙收敛了彪悍作风,文风也由毒舌刻薄变得清雅婉约,向着伪文艺女青年发展。那个行踪不定的沈沉,偶尔还是会出现在她的贴下,只是一字半句,但每每说中她的意图与初衷,有时也会私下发小纸条指出她文中错误或不妥言词。乙乙承认,这个家伙虽然龟毛,但是不讨厌。

  一晃眼三四年过去。乙乙换过几份工作,换过几任临时男朋友,换过很多常驻的论坛。她在那论坛上的发言越来越少,碰到沈沉的机会更少,有时一整年也说不上一句话。再后来,乙乙淡出了那个论坛。

  直到前阵子,乙乙遇上一些无奈事,激发了怀旧情绪。她花了一整天时间在她出生长大如今面目全非的老城区里闲逛,找不到半处熟悉处;当晚她从小本子里找到这个她废弃已久的论坛的帐号和密码,重新登陆这个她混过的第一个论坛。这里也早已物是人非了。

  乙乙翻看着自己的旧贴子,一直看到凌晨。随后她发表了一篇“招亲启事”,启事中称,紧急招聘搭伙过日子的丈夫一名,2-3年,无报酬,身高体重年龄长相等条件要求若干……启事贴里同时附了包括历史文化天文地理政治财经等内容若干的五十道考题下载,目的是为了验证应征者与楼主三观是否相合,以楼主答案为准,不到90分不予考虑。

  在极短的时间内,乙乙的主贴下便嬉笑共怒骂一色,口水与板砖齐飞。她也回收到很多的答卷,不乏有人借机对她骚扰辱骂,也有人认真地答题,并备注:终于明白多年来为何从没有女性入得了我的眼,原来特别的我一直在等待特别的你这样特别的出现!

  乙乙此举本来就属心血来潮,并没指望这种恶搞能让她迅速找到丈夫人选,只把所有邮件只当作乐子看,不想又打开一封刚发来的邮件,却发现了一份满分答卷,答得规规矩矩,一个字都没多说。更令她吃惊的是文档末尾的这个落款:“答卷人沈沉。”那时他们大约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过任何联系了。

  乙乙回邮件:“这位久违的朋友,我很烦,您别火上浇油了成么?”

  不多一会儿,沈沉回复:“这么说你那个贴子是在消遣大家了?”

  乙乙回答:“我是认真的,其实是大多数人在消遣我。”

  “我也是认真的。”半分钟后,沈沉又回复。

  “拜托,你远在地球另一半,你凑什么热闹啊?”

  “我被派到国内工作一阵子,与你在同一个城市。”

  就这样,他们在网络上交流了两小时,迅速达成了有关终身大事的一致意见。

  现在,丁乙乙正仰躺在床上,四肢乏力,大脑空白,呆呆地望着沈沉卧室里高高的天花板。

  沈沉躺在床的另一端,握着乙乙的脚,研究着她的脚趾和脚心。

  “你一出生就叫丁乙乙吗?奇怪的名字。”

  “我以前叫丁雅凝。雅致的雅,凝结的凝。”

  沈沉会心一笑。

  “你明白了吧?我小时候不是好学生,总是被老师罚写名字,一百遍,两百遍,最多一次五百遍。跟我一起犯错的同学们早就写完回家去了,我才写了一半不到。这名字成了我的噩梦。后来当我有了自主权,立即就改了。我喜欢名字有三个字,你看,在三个字的中文名字里,你再也难找出比‘丁乙乙’笔画更少的了。”

  “你怎么不叫‘丁一一’?那个更简单。”

  “我想过的。但是‘一一’这名字太没曲线美了。”

  沈沉大笑起来。

  乙乙顺腿蹬了他一脚:“你在笑我也没曲线美吗?不许笑!”

  沈沉把她另一只脚也抓住,忍着笑说:“曲线挺好的,该凸的地方都没凹。”

  过了一会儿,乙乙问:“你怎么能在网络上用真名?”

  “‘沈沉’是我亲生父母为我取的中文名字,平时没机会使用。他们一般只用我的英文名Chesley。”他停了半晌说,“我对我的亲生父母完全没印象。”

  乙乙把双脚从沈沉的手中抽出来。她爬到沈沉这一端,轻轻抱住他的肩膀:“我们一样。我妈妈十年前就过世了。”她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也没有爸爸。”

  第二章 与往事干杯

  林晓维接到丁乙乙的电话时,她刚与周然结束了一场艰苦的谈判。当然所谓的艰苦只针对她自己,对周然来说大概与开一场晨会没什么两样。

  为了谈判,两人坐在酒店包间里一起吃了顿午餐,一桌子菜还没动上几筷子就饱了。

  “为了什么?”当林晓维放下筷子时,周然冷静地问。

  “我以为你知道。”晓维的口气听起来比他更冷静。

  周然笑了笑,似乎是有所了悟:“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你默许了我的自由,我也适应了我们相处的模式。我还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后天又是另一样。现在我不想要这种生活了。”

  “请问你现在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你管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总之你给不了。”

  “听你的意思,莫非你已经找到能给你想要的那种生活的人了?”周然看她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小女孩正无理取闹。

  林晓维的火气噌噌地窜上头顶:“就算有,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服务员推门进来添茶水,恰恰撞见这场面,尴尬地僵在原地。周然示意她放下茶壶出去,他亲自给晓维续上茶,口气温和:“你最近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还是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影响心情的小说或者电影了?”

  “别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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