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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云儿把头一仰,冷声说:“我怎么了?有本事你别喝啊。”他还能因为这个把她杀了不成?大半夜的不睡觉故意找碴是不是?

  燕公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要发作,最后嫌恶地砸了茶碗,掀开被子上床睡了。云儿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算了,伸出舌头朝他后背做了个鬼脸。才起来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冷了,灯也不熄,她搓着手臂一头钻进被子里。也许是刚才睡饱了,这会儿翻来覆去,一点困意都没有,听见外面的更声敲了三下,才知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都大半夜了,怪不得外面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呢。

  她将手臂枕在头下,又翻了个身。燕公子睡觉一向警觉,听她老是动来动去,闹出这么大声响,哪还睡得着,压着满心火气不耐烦地说:“你要是再给我滚来滚去,干脆睡外边去。”云儿翻了个白眼,不答腔,却不敢再乱动了,万一真惹火了他,当真把自己扔外边去睡,她可就倒大霉了。

  她睁着大眼睛到处乱瞄,对面正是窗口,挂着昨天失失忘了拿走的花篮。不知道里面盛的是什么花,白天没感觉,这会儿香得人简直睡不着,闻的时间越长,香味越是浓烈。桌上的美人灯越发明亮,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她想爬起来熄了,好不容易焐热了被子又不愿动。学猫喵喵叫了两声,见床上的人没反应,心想他大概是睡着了。管它呢,油尽灯自然会枯。

  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眼前突然一暗,把她惊醒了。云儿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灯灭了,大概是被风吹的。歪着头想继续睡时,突然听到极其轻微的一声吱呀的声音,窗户一点一点被推开了。若不是此刻万籁无声,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凭她的武功修为,这么细小的动静决对发现不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风,待听见脚尖落地的声音,才知道是有人潜了进来,吓得赶紧闭紧双眼,一动都不敢动。瞧来人的武功身手,迅若狸猫,落地无声,十个她也不是对手。她心想,大概是小偷吧,这屋里全是值钱的东西,就是招贼惦记也不足为奇,拿了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装神弄鬼吓人了。

  哪知对方对墙上挂的那些价值连城的书画半点兴趣也无,暗中盯着睡在地上的云儿看了半晌,滑出袖里闪着蓝光的匕首,一刀就插了下去。云儿感觉到来人呼吸声越来越近,眼睛眯成一条缝,见寒光一闪,骇然失色,卷着被子就地一滚,口里大叫:“救命啊。”原来这人不为图财,竟是害命而来。

  那人似乎十分诧异,压低声音说:“你没事?”云儿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跳起来,心里很奇怪,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床上那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理说,他早该一跃而起,和刺客刀来剑往,大战三百回合了。云儿顺势往榻上一扑,下死劲儿掐了燕公子一把,忽然感觉背后风声大作,吓得头一缩,不顾一切钻进被子里来。

  对方因为云儿一点事都没有,惊疑不定,怕中埋伏,不敢靠太近,眼睛牢牢盯着云儿的一举一动。

  燕公子遭云儿“毒手”后悠悠醒来,立即发觉屋里有刺客,怎奈他全身酥软,胸闷头晕,半口真气都提不上来,这会儿别说逃跑,连爬起来都有困难,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他急得满头大汗,这时云儿没命般滚了上来,他抬手,用尽全力扯了扯她的头发。

  云儿眼泪哗哗往下掉,正想骂人,抬头看时,见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眸中满是惊慌愤怒,估计他是着了道儿。心下大急,来人心狠手辣,连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丫鬟也要杀,看样子是要杀人灭口,怎么办怎么办,他坏事做尽,死有余辜,自己可是安分守己,一向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呜呜,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死。

  对方听见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动静,顾虑一点一点消退,如猛虎般扑过来,手起刀落,运力往被上一插,直没刀柄。燕公子闷叫一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大概是伤到了,却咬牙挺住,抱住云儿翻身往里滚去,在她耳边轻声道:“拔龙泉剑!”

  云儿一开始骇得三魂丢了七魄,不住闪躲,待闻到空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知道再不反击难逃一死,对方可没打算放过她。手往他腰间一摸,噌的一声拔出龙泉剑,刹那间龙吟凤鸣,黑暗的半空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她捏了个剑诀,旋身往对方肚脐下丹田处刺去,一下手便是杀招。

  对方手无寸铁,更料不到她剑法精微如斯,措手不及之余,一时竟被她击退了。那刺客看着帐里滚作一团的两人,缓缓解开腰带,随势一抖,竟是一把薄如纸片、亮如白昼的软剑,随风摇摆,如分花拂柳,剑尖朝着云儿心窝的方向刺来。只听得空中嗡嗡作响的声音,剑身却如吞吐不定的蛇芯,手法十分刁钻古怪。

  云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剑招,只见剑尖不住晃动,形成一条白色的光带,使人不知对方到底要刺哪里。她仗着龙泉剑削铁如泥,无坚不摧,以剑对剑,手腕一抖,横剑砍了下去。哪知对方知道龙泉剑的锋利,早想出了一套应对之法,手随心动,手中的剑招式一变,如一条软带缠上了龙泉剑,一刚一柔交缠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那情形怪异之极。

  云儿被对方强大的真气震得右臂酸麻,龙泉剑差点脱手。她双手握紧剑柄,借着下沉之势,抽剑回身,只听得一连串哧哧的声音,两剑摩擦,半空中击出细碎的火花,如黑夜里绚烂的焰火。云儿刚才一招真气耗损过大,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她用手背随意抹去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面,这才看清,对方个子娇小,身穿夜行衣,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瞳孔,闪着野兽般凶残的光芒。

  对方劲气一变,软剑呈波浪状往云儿身上刺来。

  云儿握剑的右手力气还没恢复,蹲在床上,靠龙泉剑的支撑才得以稳住身形,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看就要做对方的剑下亡魂。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有样学样,手握成拳,朝对方波涛汹涌的真气的中心一拳轰去。她的手臂代替了龙泉剑,对方的软剑像腰带一般缠在她手上,剑尖还没刺到她面门,已然软软地垂了下来。

  对方显得十分吃惊,狠狠盯着她,冷哼,“没想到你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只可惜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又转头对不能动弹的燕公子冷笑着说:“太子殿下,一点一点目击自己死亡的全过程,滋味如何?”语气阴森森的,似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燕公子便是大周的当朝太子——燕苏。

  云儿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惊呼出声,“失失,是你!”

  失失盯着她寒声说:“你现在让开,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云儿提剑爬起来,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不屑地说:“失失,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穷寇莫追的道理吗?你应该说‘你现在让开,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放人一条活路,或许我会听你的话也说不定呢。”

  失失眸中寒光一闪,冷哼道:“死丫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云儿撇了撇嘴角,学东方弃大叫:“暗器……”右手作势一扬,趁对方侧头避开、身形一顿之际,真正的暗器这才随后而至——是仅余的一枚烟雾弹。

  砰的一声巨响,室内烟雾弥漫,呛得人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流,她趁乱跑到床头,扶起燕苏。燕苏受伤在先,又中了毒,加上腿上中了一刀,本来已经昏迷过去,这时被烟雾弹呛得悠悠醒转,在她耳旁悄声说:“南面墙上最里面有一个机关,床头角落里,手柄形——摸到没?”见她点头,将涌到喉咙的鲜血咽了下去,颤声说:“用力往下压,然后砸碎它。”

  烟雾弹毕竟没有毒性,只争取到少许时间。失失闭气适应过来后,手中的软剑毫不留情地朝叠在一起的两人刺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眼看剑尖一寸一寸逼近,就要穿体而入,只听得嚓嚓嚓机关启动的声音,整张床生生从中裂开。云儿一手抱紧燕苏,一手挥剑砸碎木质手柄,两人迅速往下沉去。电光石火间,双双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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