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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燕公子眼神一寒,却笑吟吟地说:“东方少侠太自谦了。就凭你刚才拒绝龙泉剑的这份气魄,足以当得起这把绝世名剑。”东方弃露出苦笑,“燕公子的盛情美意,在下唯有心领了。宝剑赠英雄,东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英雄。”燕公子眸中涌出怒火,“生死大事,东方少侠可要考虑清楚了。云儿说,你跟她情同兄妹,不知是真是假?”

  云儿听出他语气中的威胁,心中极为不快,重重哼道:“关我什么事?你们男人之间的那些钩心斗角的事,不要将我扯进去。拿女人当筹码,算什么英雄好汉?”燕公子沉下脸来,指着她鼻子说:“给我站一边去,再敢插嘴,小心我割了你舌头。”云儿不敢再多话,悻悻躲到角落里一边嗑瓜子去了。

  第十八章 实则血雨惊风

  东方弃挑了挑眉说:“燕公子,我知道你不会为难云儿的。”燕公子“哦”了一声,负手说:“何以见得?”东方弃说:“燕公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燕公子听了忽然笑出声来,“这我可不敢保证,你知道,有些事,往往出人意料——毕竟云儿的生死安危,都在东方少侠你手里捏着呢。”东方弃知道他虽不至于杀云儿,却怕他时不时来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可就不好办了。沉吟半晌,说:“燕公子,你容我再考虑考虑。”只好先这么拖着了,到时候找个机会带上云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燕公子笑着说:“东方少侠不会是想使拖延之计吧?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东方弃不等人催,自动走回牢房,自己将手脚上的铁链重新铐上。

  燕公子站在铁门前,唇角一扬,露出一丝冷笑,淡淡说:“东方弃,你这个人和别人很不一样呢。你表现得越是特别,我越是不想放过你。”东方弃唯有苦笑,“在下能被公子看上,真是莫大的荣幸。”

  燕公子离开前瞟了一眼云儿,“你还待在这儿干吗?也想尝一尝坐牢的滋味是不是?”云儿嗑得满地都是瓜子壳,急忙喝了一口水,涎着脸说:“公子,你不是想招安嘛,我留下来继续说服东方,怎么样?”她见他沉吟不语没反驳,再接再厉,“你想啊,我跟东方这么熟,他一定会听我的。”

  燕公子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怎么说服他?是不是想商量着怎么逃跑啊?”云儿吓得手一抖,瓜子撒了一地,谄媚地说:“呵呵,呵呵,怎么会呢,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我怎么会想逃跑呢,嘿嘿,公子你开什么玩笑。”他哼道:“不会最好,小心我挑了你手筋脚筋,看你怎么逃。”

  云儿心里咬牙切齿地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想到一事问:“公子,你不是想送龙泉剑给东方吗?上面的九华玉呢,为什么不一起给他?”他急刹住身形,狠狠瞪了她一眼。云儿瑟缩着说:“也许你将九华玉送他,说不定他便肯答应你呢。”

  燕公子冷笑了一下,一掌毫不留情地拍在她后脑勺,“你到底想说什么?”云儿“哎哟”一声叫疼,离他离得远远的,撇着嘴委屈地说:“我有话跟东方说,就几句,说完就走……”她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燕公子有些受不了她这样哀求的眼神,过了好一会儿说:“你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儿欢呼一声,在他身后打躬作揖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她一溜烟跑了回去,然后攀住铁门,招手说:“东方,东方,你过来……”东方弃拖着铁链,叮叮当当地走近她,问:“咦,你怎么又回来了?”她不答,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能逃出去吗?”东方弃抬了抬手腕,铁链在昏黄的油灯下发出淡淡幽光,说:“你真以为我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吗?”云儿跺脚说:“笨死了,刚才你应该先拿了龙泉剑再说。有了龙泉剑,无坚不摧,这些破铜烂铁还在话下吗?”

  东方弃没好气地说:“我如果接受龙泉剑,还需要再回到这里吗?”束缚他的将是一座无形的牢笼,江湖中人最讲究诚信。云儿想了想,点头说:“是哦,那现在怎么办?你总不能一辈子关在这儿吧?”他笑了笑,“那就将牢底坐穿吧。”云儿有点火大,“你想一辈子关在这儿,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这儿。”东方弃忙安抚她,“放心,很快就能出来。”

  云儿奇道:“你怎么知道?”他笑着说:“不是三天后要给答复吗?要么大摇大摆走出去,要么走着进来横着出去。”她急道:“我说正经的,你能不能想个办法?”东方弃无奈地说:“我关在这儿,半点人身自由都没有,能想出什么办法?”他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忙说:“放心,放心,天无绝人之路,咱们见机行事便是,大不了答应他。”云儿重重点头,“嗯,就这么办,然后再想办法逃跑。反正逃跑起来,没人能追上你。”

  东方弃叹了口气说:“我想这可不是什么赞美的话。”云儿笑着打了他一下,从怀里掏出几粒红色的丹药,压低声音说:“你伤得重不重?这是赛华佗给的啦,反正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吃了再说。”一把塞给他,挥手道:“我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东方弃目送她浅黄色的衣衫在转角处消失,将药丸藏在暗袋里,闭目运气。不一会儿,头顶有淡淡的烟雾渐渐升起,凝而不散,直冲屋顶。他的周身像笼上了一层光辉似的,热气徐徐蒸腾而出,青色长袍无风自动,一点一点胀大,待鼓成一个圆球,复又瘪了时,他侧过头,吐出一口乌黑的淤血。发青的印堂重又变得光洁白润,唇色也不像刚才那么苍白了。他对坐在远处看守他的黑衣侍卫笑着说:“兄弟,可否借碗酒喝?”心里暗自琢磨怎么逃出去。

  云儿没精打采地吃了晚饭,想到晚上还要给燕公子守夜,心情更坏了。这里众多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守得跟铁桶似的,干吗还要她睡在地上啊,无非就是为了折磨她。

  下午的时候起风了,阴云密布,欲雨不雨,天气又闷又湿。天空中还有一大堆黑漆漆的乌云,密不透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灯光也显得有些惨淡。云儿沿着石子路走来,没瞧见脚下凸起的土块,差点跌了个底朝天。她揉着脚踝,骂骂咧咧地推开门,屋里没有人,也没点灯,黑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她摸索着找出火折子,晃了好几次才点亮油灯。就着火光,她才发现底座的油不够,所以才会一时没点着。

  云儿提了灯出门,拉住守在门口的一个侍卫问:“油不够了,哪能上油?”他耸肩说:“笑话,你伺候公子日常起居,怎么反倒问起我这些事来了。”她皱眉说:“我不是新手吗,油盐酱醋还没摸清呢。”

  两人站在院门口说话,失失手里擎着一盏梅花形小巧精致的美人灯刚好走来,老远听清楚了,便说:“这灯我刚上满油,云妹妹,你先拿去用吧。”云儿接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谢谢姐姐了。天黑路滑,你一个人怎么回去呢?”她笑着说:“不要紧,你手里的灯给我就行了。”

  云儿将灯搁在桌上,盯着上面画的美人儿仔细瞧了两眼,“真漂亮,栩栩如生。”更难得的是这灯点着后一点油烟味儿都没有,反倒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清香。她胡乱铺了床,又舀了一大盆热水,自己先洗漱了。守了有一顿饭的工夫,见燕公子还没有回来就寝,也不管他,摊开铺盖卷儿,自顾自躺下睡了。

  燕公子回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云儿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缩成蚕蛹,枕头在东边,不知怎的,头却在西边——大概是梦中滚过来的,她自己却浑然不知,睡得甚是香甜。他皱了皱眉,喃喃低语:“这睡相……”连梦里也不老实,谁要是跟她睡一起,那还不是活受罪?他抬起脚尖踢了踢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干脆一脚踹了过去,“你给我起来。”

  云儿感到小腿一阵疼痛,翻身滚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掀开裤腿一看,青了一小块,她有些火大地看着他,不满地说:“你干什么啊?”燕公子“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丫鬟当得比我这个主子还舒服啊!我渴了,还不快起来倒茶。”主子没睡她居然敢先睡,看来得好好教教她怎么伺候人。云儿不得不爬起来,口里嘟嘟囔囔说:“大半夜的没事找什么碴啊,无不无聊。”她将茶碗掼在他跟前,打着哈欠想继续睡。

  他随手泼在地上,“换碗热的来。”云儿瞪大眼睛看他,本来睡觉睡到一半被人吵醒火气就不小,这下怒了,抢过空茶碗,执起刚才的茶壶重又倒了一碗,扔在他手里,冷声说:“只有冷的,喝不喝您随便。”他站起来,指着云儿不悦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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