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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云儿气结:居然有这么霸道无理的人!她嘲讽道:“你没有手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为其难地说:“好吧,入乡随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没那么多讲究。”他学她一样,盘腿坐下,撕了点鱼皮放进嘴里,评价道:“差了些火候,作料也不全,烤得一般般。不过,胜在野趣十足。”

  云儿移开火堆,正在用匕首挖出埋在地下的“叫花鸡”,听了他的话,有些火大,回头道:“有本事你烤给我吃啊!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再敢趾高气扬胡说八道,叫花鸡就不给你吃。”本来她就没打算给他吃,但是一个人在一边大快朵颐,另外一个人在另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你,任她脸皮再厚,心肠再硬,终究不好意思一个人独享。

  燕公子识相地闭嘴。他今天的脾气特别好,身上完全没有往日那股阴沉霸道的气势,只是一味看着她,锁紧双眉,沉吟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面熟,像是在哪见过一般。”他一见到她眼角那颗蓝色的泪痣,就再也忘不掉。可是他是不可能见过她的,他以前从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再说,看她年纪,顶多十五六岁,比他小不少,更加扯不上边儿。他问:“你行过及笄之礼吗?”

  云儿撇嘴道:“那是贵族人家小姐的玩意儿,我们江湖儿女自然不屑……”其实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多大了,有没有及笄她也不知道。她又说:“你不用说好听的话套近乎,我跟你之间的梁子是结定了。”那自然,她还打他龙泉剑的主意呢,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瞟了他腰间一眼。

  燕公子半天不语,然后说:“这个叫花鸡,我以前也吃过。”只不过那时候是特意用绫罗绸缎包好盛在玉盘里端上来,当时觉得新奇,今日一见,才知原味尽失。云儿“哦”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那你现在就别吃了。”他也不以为意,微笑着说:“我以为你一定要饿死了呢,哪知道过得这么逍遥自在。”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她接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有山又有水,难道还能饿死人?一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是不知民间疾苦的贵族子弟。”她用匕首割下一只鸡腿,递给他,“算了,大爷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喏,给……”

  他笑着尝了一口,这次学乖了,称赞说:“混合了泥土荷叶的清香,油而不腻,滋味鲜美,口感极佳。”只不过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语气中有种急于讨好她的意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云儿“啊”的一声叫起来,懊恼地说:“有点咸了。”瞥了他一眼,“你不用睁眼说瞎话,马屁拍到马脚上啦。咸就咸吃,淡就淡吃,不想吃就别吃,我又没逼你!”

  他忙说:“哎哎哎,你搞清楚,我可没说不好吃,是你自己说的……”低头咬了一口,“比我以前吃的叫花鸡不知好多少倍。”他说的是真心话,云儿却当成了反话,横眉怒目地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听过这句话没?”

  他“哦”了一声,“怪不得对我这么好,原来有求于我。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尽力满足你便是。”他吃得满嘴流油,心情跟着大好,连有求必应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云儿“哼”了一声,“说得你好像无所不能似的。”他挑了挑眉,一脸倨傲地说:“天下间我办不到的事,大概也没几件。”云儿看着他那把剑不语,心想我要你的龙泉剑你也能给?口里却说:“你吃了我的鱼和鸡,咱们前仇旧恨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他想起天香院兜头兜脑淋下来的那桶泔水以及泻药,神情有些勉强,转而又想到自己打得她杀猪般号叫,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床,有输有赢算是扯平了。勉为其难地说:“好吧。不过,你哪儿也不能去,只能待在落花别院。”

  云儿好奇问道:“为什么啊?”

  他眉一挑,“你说你知道孙一鸣的临终遗言,其实是信口开河,骗人的对不对?”她脸一红,“也不算是骗人,我虽然不知道,但是知道有个人知道。”心想:他因为这个不高兴,所以把自己扣着不放?

  他伸了个懒腰说:“我瞧你挺机灵的,一个心十七八个窍,只是太粗野了些,一点规矩都不懂,无法无天。这也无妨,念在你年纪小,以后慢慢改便是。跟着我办事,做得好了,自然重重有赏。”

  他说一句,云儿心里便鄙视了一次,骂他去死,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那以后府里的人可以跟我说话啦?”他点头,“可以,你还可以下山,不必关在这里了。”她拍手欢呼一声,“哦,我再也不用当隐形人啦。”她是真的高兴,这些天她都快憋死了,见了鸟儿就跟鸟儿说话,见了鱼儿就跟鱼儿说话,没事的时候就自言自语,咕咕哝哝,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都快疯了。

  想了一会儿,她又摇头说:“我不下山,我说了要住在云泉里。”经过这几天,她发觉泡温泉有助于她体内寒气的消解,一到晚上,再也不用冷得瑟瑟作抖,睡不着觉了。看她这几天活蹦乱跳,气色多好啊。

  他脸色一沉,“谁准许你叫这儿云泉的?”他这个主人都没取名,她倒越俎代庖,任意妄为起来了!云儿敷衍道:“总要有个名字吧,叫云泉有什么不好?”他怒道:“放肆,这眼温泉的名字岂是你随便能取的?你立即给我滚下山去。”

  这人有病,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吹胡子瞪眼睛,翻脸比翻书还快。她性子跟着倔起来,“我就要住在云泉里!”说完一脸挑衅地看着他,看他拿她怎么办,还能非礼她吗?大不了一拍两散!

  他气得站起来,“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来你是欠管教!”说着迈步就要来抓她。

  云儿武功不咋地,逃跑功夫却是一流。当然啦,她跟着东方弃,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东方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逃跑专家!她虚晃一招,腰身一闪,硬是从他手底溜了开去。燕公子眸底闪过讶色,“你这招身形步法倒是精妙,你从哪儿学来的?”

  云儿再狂妄自大,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凭自己几手三脚猫的功夫,绝不是他的对手,被抓不过是迟早的事,连忙举手投降说:“你说话不算话!”

  他愣住了,不由得问:“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云儿撇嘴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说的话吗?我说我就在云泉里住下了,你说随便,我还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明明答应了,怎么这会儿想反悔?”

  他那时候气糊涂了,说的是气话,没想到这会儿反倒被她套住了,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总不能失信于一个黄毛丫头。虽然极端不愿意,却不得不说:“你愿意住在这荒郊野岭,我才不管呢!”

  云儿得意扬扬地看着他,双手叉腰说:“好啦,我现在就要回晚晴楼将自己日常所用之物全部搬上来!”

  当冯陈、禇卫见云儿一马当先下山来时,立刻面无表情横剑拦住她的去路。禇卫甚至将剑架上她的脖子,还故意往里推了推,无声地逼她回去。她感觉到剑刃上传过来的杀气,吓得寒毛倒竖,一动也不敢动,僵着脖子吸气说:“喂喂喂,你小心点,是你主子让我下山的。”他可别故意手一偏,一个“不小心”,自己顶上的脑袋瓜子可就要搬家了。

  两人听了,愣了一愣,犹豫着把剑收了。云儿吐了吐舌,摸着脖子说:“咦,寒飕飕的,恶心死了。”岂止是恶心,小命都快玩完了。云儿见冯陈摇了摇头,伸手来抓她,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连忙跳开,“干吗动粗啊!不相信是吗?问你家主子去啊。他还说以后你们可以随意跟我说话,再也不必一副大眼瞪小眼,活见鬼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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