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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他有点不耐烦,又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别扭地说:“东方弃!”

  冯陈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她”指的是云儿,忙躬身答:“还没有,属下终日派人在赛华佗家守着,却一直不见动静。”

  他想了想,挥手道:“算了,撤了吧,此事到此为止。”既然对方没有不轨之心,他也没必要穷追不舍。

  冯陈突然听主子问起这个,心里颇为怪异,抬起头偷偷瞧了他一眼,这一瞧不打紧,他颇为吃惊,“公子,你的脸怎么了?”只见燕公子从左侧脸到嘴角有一条细长的红痕,似被什么东西划伤了,在他晶莹如玉的脸上分外明显。

  他连忙拿过镜子,照了照后愤然掼在地上,“冯陈,你以后再也不要给那个疯女人送饭,让她活活饿死算了!”

  冯陈立即明白过来,看来主子脸上这道伤跟所谓的“她”有莫大关系啊。他点头答应了,却觉得十分奇怪,主子不是照旧去后山温泉沐浴吗,怎么跟在道观幽禁的她扯到一起了?瞧这情形,两人似乎真有些不清不楚。

  燕公子见他神情古怪,不悦道:“你那什么表情?”

  冯陈忙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公子,当真不给她送饭?”

  他怒道:“难道还要我说第二遍吗?不许跟她说话,不许给她送饭,不许让她跑了,听明白了吗?”

  吼得冯陈倒退三步,连声说:“属下明白了,属下明白了。”他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怎么一提到她就跟吃了炸药似的,连忙转移话题,“公子,床已经铺好了,您还是就寝吧。”

  燕公子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心烦气躁,拔出腰上的龙泉剑说:“不睡了,你陪我到后院练剑去。”他只得点头答应。

  燕公子将一身的怒气全部发泄在剑上,砍倒无数花草树木和假山岩石不说,还连折数剑。冯陈、禇卫和蒋沈、韩杨看着手中的断剑,哭丧着脸说:“公子,您又把属下的剑给折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属下以后再也不敢陪您练剑了。”燕公子长吐一口气,看着满地狼藉,心情转好,拍着冯陈的肩对四个人说:“好了好了,愁眉苦脸做什么,我赔你们便是。”

  冯陈等人仍旧苦着一张脸,“公子,属下手中的这把剑好不容易练熟手了,又被您折了。属下武功低微,不是公子对手,公子要练剑,不如去找魏少侠。魏少侠手中的青锋剑,快如闪电,切金断玉,一定能让公子尽兴。”

  他皱起眉头说:“万一把魏司空的青锋剑也给折了,他岂不是要找我拼命?”魏司空的青锋剑跟孙一鸣有一段渊源,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风险。想到孙一鸣,忍不住暗叹一声,这人都死了好几年了,魏司空对他还是念念不忘。前些时候是他的祭日,魏司空硬是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赶去他的出生地湖州祭拜他。此情真是可歌可诵,可悲可叹!

  他因练剑出了一身的汗,畅快之极,倒是一夜无梦,睡得极香。

  过了几日难得平静的生活后,他忽然觉得左右不是,就好像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心里也烦闷得很。他便去找魏司空说话,想和他讨论一下剑法上的问题。哪知听婢女说魏司空有事,一早就出去了,他回来了便有些怏怏不乐。吃过午饭后,更加无聊,忽然想起云儿来,不知她一个人在山上过得如何,也不知是死是活,不如去看看她的惨状,兴许她这会儿就跪在地上求自己了。一想到这儿,精神为之一振,满心烦闷立即抛到脑后去了。

  他一个人信步来到温泉,却不见云儿的人影,心道莫非她回山顶的道观去了?正要去找时,却闻得风中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十分诱人。他用力嗅了嗅,气味似乎是从巨石后面飘来的。仰头估计了下巨石的高度,伸手捡起一根树枝扔在水中,之后气运丹田,飞身点在树枝上,刹那间如蜻蜓点水、燕掠长空般掠开。不等树枝沉下,他已经换了一口气,借力使力一跃而起,脚尖在巨岩上一点,一个旋身,轻飘飘落地无声,人已经潇洒地立在巨岩顶端。整个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浑若天成,加上他容貌俊美,又宽袍大袖,好看极了。

  他放眼望去,原来岩石后面另有一番天地,只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沿着山石奔腾而下,两岸树木丛生,路旁也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满坡的红红白白,点缀在碧绿的草地上,十分美丽,风过处,似乎都带着一股酥软的甜香味。他不禁感叹,虽然这座别院是他的,也常常来洗温泉,可是他从来就不知道岩石后面竟有这等景致,这么别有洞天。

  最美的风景往往就在你身边,只是你从来没有用心去发现。

  飞身跃下,香味更浓了。他抬眼发现花木深处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明丽的阳光下渐渐散为无形,于是举步寻了过去。

  第十章 阴晴不定

  云儿打了一只山鸡,煺毛去内脏后,撒了从屋里找到的盐粒,就地取材,又涂上茴香草等植物作料,用新摘的荷叶包好,外面裹上一层和好的黄泥,挖了个洞埋起来,上面升起火堆。又从水里抓了条一尺来长的鲜鱼,退鳞去腮清内脏涂上作料,架在树枝上烤。她蹲在草地上一边转动树枝,一边欢快地哼着小调,“西湖烟水茫茫,百顷风潭,十里荷香。宜雨宜晴,宜西施淡抹浓妆。尾尾相衔画舫,尽欢声无日不笙簧。春暖花香,岁稔时康。真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是当下时新的吴越小调,凡是苏杭一带的年轻女子没有不会唱的。云儿自顾自哼出来,语调悠然自得,吐字圆润,清脆悦耳,堪比黄鹂。燕公子远远站住听了一会儿,心想她倒挺会找乐子的啊,一个人过得也这么快活,嫉妒之余颇有些羡慕。他要也能这般纵横山林无忧无虑就好了。

  走近一瞧,见她正拿着厚厚的树枝熄火呢,乱蹦乱跳扑得到处都是灰尘,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下来,无数尘埃轻舞飞扬。他不屑地哼道:“你将挖出的泥土盖上不就得了!”这方法又干净又省事,何必弄得好好的一张脸脏兮兮跟花猫似的,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

  云儿听见人声,回头一看,见是他,当即没好脸色,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说的法子确实不错,所以暂且原谅他的不请自来啦。她用剩下的荷叶包了一包松软的泥土填上,火立即灭了。洗了手回来,见他还站在那儿没走,没好气地说:“你来这儿干吗啊?”他不是每次见到她都要杀她吗!

  他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挑眉说:“这里是你的吗?我为什么不能来?”云儿被他问得无语,随即说:“随你!”说完完全无视他,将枝干上的烤鱼取下来,用荷叶托着,又折了两根新嫩的树枝,剥了皮当筷子使。她盘腿坐下,夹了一点鱼肉放进嘴里,外焦里嫩,肉鲜味美,不错不错,味道正好。

  燕公子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十分有趣。她眼角瞟了他一眼,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自己,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再看也不给你吃!”他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你吃鱼的样子,真像我小时候养的一只大白猫。”

  她哼了声转过头去,竟然将她比作猫?不悦道:“你才是猫!走路都没有声音。”他微笑着说:“我的那只猫叫雪儿,通体雪白,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极通人性,天下只此一只,尊贵无双。”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太过无理,只能撇了撇嘴说:“我最讨厌猫了,尤其是白猫!”她不是故意针锋相对,她是真的讨厌猫,一听见猫叫,浑身起鸡皮疙瘩。燕公子顿了顿,然后说:“可惜后来它死了。”

  空气好像瞬间凝结,云儿放下送到嘴边的鱼,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水的眸光中隐隐有哀伤流动,暗暗想: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偏偏喜欢的是男人,心里一定也曾挣扎恐慌过吧?刹那间忘了他平日的恶劣行径,撕下一块鱼肚上的肉递给他,“好啦好啦,给你吃啦。”他这下搞得她像恶贯满盈的江湖女魔头似的,真是冤枉啊!

  燕公子瞬间回过神来,很快藏起心中的情绪,默默将鱼肉接在手里。云儿见他不吃,有些不高兴,“怎么,怕我下毒?不吃还给我。”说着伸出手去要回来。他理直气壮地说:“凭什么还给你?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不过我没有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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