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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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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有。” “没有!”她尖叫,恶狠狠盯着淮如,目光凶狠而激烈,像只狂暴的野兽。 可淮如的声音锋利如刀,寒冷彻骨,猛刺她早已破碎的心:“为什么他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为什么言格的妈妈不准你接近他?他有自闭症,喜欢你,一心追着你。你甩了他,他不明白,也不肯,还眼巴巴去追你。好可怜啊。” “你闭嘴!”甄意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撞倒花架,紫色的幸运草和泥巴砸在地面。 她不相信,可一瞬间,眼前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少年的言格……他的白衬衫皱巴巴脏兮兮的,脸朝下趴在垃圾堆里,像死了,没有动静。 她狠狠地捂着头,惊恐地睁着眼睛,眼泪如细碎的琉璃,一滴滴砸下来,噼里啪啦碎成花儿。不能是真的,她会承受不了的。 “你以为把他从黑暗里带出来,不,其实你把他推进深渊。见过阳光再失明的人多可怜啊。” 甄意狠狠捂住耳朵,张了张口,想说话,说不出;想呼吸,吸不进。她狠狠咬住手指,眼泪嘀嗒砸在血色的手背上,她神经质地摇头,把自己抱成团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言格要有危险了,怎么办? “甄意,你想不想给言格报仇?” 甄意猛地一震,止了颤抖,抬头仰望淮如冷酷僵硬的脸,耳旁只剩一个声音,阴冷,仇恨:杀了她! 电话没人接,言格已料到出事。驾车赶去甄意公寓楼,门口围着大量的人,林荫道上黄叶飘飘。言格大步过去拨开人群,地上一摊血污,淮如睁着眼,手脚扭曲断裂。 十三楼上,甄意公寓的栏杆边,白窗帘在风中飞舞。 有人议论:“我看见她翻下来时,甄律师在栏杆边,还往下看。” “听说她疯掉了。” 言格脚步一顿:“她下楼了?” 那人回答:“这么冷的天,她就穿一件T恤休闲裤,手上全是血,疯子一样抓着人问问题。” “问什么?” “我听她抓着旁边的人问:‘他们是不是把他抓走,去打他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见人就抓着哭。她抓着我的时候哭着说,”那人回想,“言格呢?言格去哪里了呀?” 言格沉默地离开,一转身,秋天的冷风呼啸,吹着他的衣角翻飞,他的心,像风里的落叶,凋零。 晨曦洒在城市上空,一片淡淡的金黄。星期五早上,街道上忙忙碌碌,是早起的上班族。 甄意开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车窗外,风景流淌。 热闹的茶餐厅,卖早点的摊位车,忙碌穿行的白领,紧闭的高档店面,巷子里晒着的衣物。 她紧握方向盘,目光警惕,小心而仔细地四处看,西装的男人,OL裙的女子,背书包的小孩,刷牙的睡衣妇女。 言格呢? 车从巷子穿过,撞到人家晾衣服的竹篙,衣衫内裤纸片儿一样挂着车飞舞。 涂着牙膏泡泡的女人在后边追赶叫骂,甄意没听见,黑黑的眼睛一瞬不眨,隔着车窗搜寻四周的人影。 白天在她眼里变成黑夜,世界在她眼里变成空城,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路边全是泡吧区嬉闹调笑的混混。 她有预感,言格有危险,他们在打他。她要去救他。 天都黑了,还是找不到言格。 甄意轻轻地发抖,一手塞进嘴里,牙齿颤抖着撕咬,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安。言格到底在哪里啊? 前方红灯闪烁,有警察来酒吧区执勤?甄意猛地停车,她要去找警察。 可,汽车电台插播一条新闻:“上午6:27分,清江区一栋酒店式公寓楼发生一起坠楼事故。死者从十三楼上摔下,当场死亡。经警方证明,死者为上月意外逃亡的终身监禁犯淮如……” 方向盘上,甄意的手缓缓松开。脑子里过胶片一般闪过一组画面,淮如从她的阳台上掉下楼。她面无表情望着前方。视线一闪,黑夜里五光十色的酒吧区消失了。现在是白天,交警在例行检查。 她默默地垂下眼眸,看看手上的伤痕和鲜血,不解地歪头,这是什么?她不明白,愣了愣,想起什么,猛地抓起副驾驶室的包打开一看,一把闪着冷光的水果尖刀。 她瞬间安心。 前方检查的交警靠近,车流慢慢移动。后面汽车鸣笛,刺耳的一声叫响。甄意吓一跳,慌得回头,她重新看到黑夜和嚣张的人群。她抱好包溜下车,跳过路中央的白色横栏,在一片汽车的急刹车和咒骂声里,风一般逃走。 她光着脚,仅有薄衣,一路逃窜。每个人都在路边笑,却没有言格。 她到处找寻,可这个世界陌生,冷酷,她抱着包包在风里颤抖,慌乱地四处张望。言格在哪里啊? 她跑到广场,一抬头看见LED显示屏上,播放着淮如跳楼现场的画面。甄意立在街对面仰着脖子看,她看到家了,白色的纱帘在飞。 她呆呆望着,记得有天早上起来,言格抱着懒虫一样的她去吃早餐。那时候,风就吹着纱帘在飞。 她,到家了吗? 不,她不要回家,要去找言格。可镜头一晃,边角出现一个男人,高高瘦瘦的,一身墨蓝色的海军款风衣,风吹起他眉边的碎发,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他蹙着眉,很深,很深。 她立在街对面,愣愣地望着,仿佛千山万水,她终于找到他了。 他没出事,太好了。 她抱着包包,仰头望着LED显示屏,木木地走过去,走了几步开始跑: 言格,我来找你了。 耳边响起尖锐的汽笛声,刹车声。 甄意被撞,摔倒在地。开车的人不满地探出头来:“你有病啊!” 大早上遇到在街心跑的女人,真是倒霉。可一看这人披头散发,只穿一件短T恤棉布裤子还光着脚,难道是神经病?司机闭了嘴。 “你有病啊!”这话在甄意耳边回响。又一瞬,闪过淮如的声音:“你想给言格报仇吗?” 她呆滞地望天空,屏幕里没有言格了,只有促销广告里黄澄澄的橘子。在淡蓝的天空里,那样灿烂。言格又不见了。他被人抓走了,别人会打他呢。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她的心又痛又冷,低下头,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举起手臂擦擦眼泪。心好痛,可现在不能哭呢,她要去找言格,去给言格报仇。 她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小心而谨慎地说:“第一精神病院。” 汽车广播在插播新闻:“犯罪嫌疑人初步锁定为大律师甄意,目击者称,听见死者尖叫,抬头看见甄意将死者推下楼……” 甄意低着头,长发遮脸缩在后座上,看不清表情,只牢牢地抱着她的包。 终于到了精神病院,她下了车。从包里拿出义工卡片,刷卡进去。她脚步极快,匆匆走上走廊,躲避任何人。很快,她再次看到那座玻璃房子。 厉佑在里边悠闲地喝茶,阳光从天井里斜斜地落下,他一身白衣,看上去那么干净,像玻璃温室里不染尘埃的仙草。甄意光着脚没有脚步声,可他仿佛感应到她,又似乎在等她。 他抬起头,阳光下,白皙清俊的脸仿佛透明,睫毛上染着细碎的金色阳光。 耳畔响起淮如的声音:“甄意,你想给言格报仇吗?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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