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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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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只有你清楚。联想他现在的状况,是你为了钱非法制药。许莫是你的客户。” 对面的淮如嘴唇抖了一下:“不是,或许是他意外发现。” 安瑶眼神空洞:“还不承认。‘安瑶,你不是安如笙。’这样的话,许莫怎么会说?当然是有人教他。” 许莫威胁她的事,她也向甄意和言格隐瞒。小偷的事揭发出来也没关系,她至多被人看不起。她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坦白,唯独这一点,是她的底线。她不能不是安如笙,不能不是言栩的安如笙。 那样,她就什么都不是。 正是由于言母发现了,才再无法容忍安瑶。在她眼里,曾经是小偷没关系,可偷身份……安瑶成了费尽心机接近言栩、欺骗言栩的女子。 “你知道这是我真正的致命点,知道我和你一样,为了这一点会做出任何事。你把许莫引到我生活里来,是想我杀了他。一定是你有什么原因要把他灭口。既然如此,利用我的致命点来封口,同时再度抓住我杀人的把柄。” 淮如沉默,她一箭双雕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可安瑶比她想象的聪明,聪明得可怕。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许莫的同犯?” “知道,”安瑶淡淡道,“也知道你等着我杀他。所以我特意避开他的心脏,只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你想要许莫死,一定会回来检查,发现我没把他杀死,你会自己亲自补刀。” 淮如惊怔,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分明设计安瑶,没想却被她给设计。 看着面前安瑶漂亮却分外冷静的脸颊,淮如脚板心发凉。她想把许莫和安瑶一箭双雕,没想安瑶把许莫和她一石二鸟。 她太久不言语,安瑶反倒弯一下唇角:“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很难不聪明。” 这话,让淮如的眼神涣散开:“是啊。我们都是孤儿院里出来的魔鬼。那时,可爱的孩子讨人喜欢,会被新爸爸妈妈接走。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则吃不饱,做劳动,还挨骂。淮生病怏怏的,我太倔强。总有大的孩子欺负他,让我变得爱打架,为他反抗会招来阿姨的打骂。” 她眼中浮起泪雾:“在那样的竞争环境里,我只学会一点,善意都是狗屁,要想活,只能靠自己。淮生生了这样重的病,没人管他,爸爸妈妈不要,社会也不管。曾经找过爱心组织,可需要爱心的人那么多,一点点爱心怎么够分?我一个人拼命打工也拖不动这么大的负担,别人不救助,可我们也要活,只能去抢。 “你说对了,我加入了一个机构,按着他们的配方非法制药,私自卖给许莫。可卖给他的药他转给了别人小范围地流传开。私自售卖的事被发现的话,我会没命。” 安瑶看着对面女孩瘦弱而细小的身体,心情不适,大号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很空。多年劳累和缺乏营养让她看着像阳光暴晒后的蔫豆芽,孱弱,消瘦,没有生气。 她记得她曾生病也不舍得吃药,只不停地喝开水。 她一直认为淮如是她的吸血虫,现在她发现生病的淮生对于淮如,骨癌的徐俏对于贫苦的父母,每一个重病难治的人,对他的家庭都是吸血虫。家人痛苦不堪,却又苟延残喘,不肯放弃。 安瑶道:“你怕罪行败露,便撺掇他一起设计这场绑架。许莫没想到,他的同谋其实一开始就想杀他。” “是。”淮如有些颓废,“安瑶,我的钱都被法院冻结赔偿,你可不可以给淮生一笔……” 安瑶微微眯起眼睛:“你叫我来是想做最后的威胁?” “你是言家的未婚妻,钱对你来说根本是废纸。” 安瑶脸色微凉:“我不会拿言家一分钱。” “如果你答应我,我以后再不会骚扰你,你不是安如笙的事,以及真正安如笙的事,我也……” “呵。”安瑶笑一声,“你以为你还能出去,你还能和谁说?” 淮如紧张了,不能再照顾淮生、不能给他留保障的恐惧像毒虫一样啃咬着心脏,她扑在桌子上,抓住安瑶的手,泪如雨下,“安瑶,我们淮生一个亲人也没有,就只有我。他身体不好,没上过学,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这世上我不管他,他就会死。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我不会求你。这对你只是举手之劳,求你不要见死不救。” 安瑶面无表情,没有感动,也没有厌恶:“在设计我后,你还指望我会给你一分钱?” “对不起。”淮如哭得浑身在颤,“可你和我一样都是孤独的人,因为依恋和信任,才格外爱一个人。为了爱的人,即使付出生命也绝不眨眼。淮生对我,就像言栩对于你。安瑶,求你救救我的淮生。我们是一样啊。” “不一样。”安瑶漠着脸,开口,“淮如,我和你不一样。即使对你恨之入骨,即使知道你不救徐俏让她恶化而死,我也没告诉淮生。徐俏已经死了,我不想看到淮生因为怨恨和自责拒绝换肾,生命垂危。他手术成功康复,我也没说,不想让你弟弟对你反目成仇。因为我能想象到被最爱的人抛弃的痛苦。只是媒体的作用我阻拦不了。你呢,因为我拒绝害死许茜,拒绝取她的肾,你仇恨我,设计让我杀许莫。你想毁了我。更可恶的是你做伪证害言栩。” 淮如大哭:“我不是故意,我需要戴罪立功……” “住口!”安瑶猛地站起来,漂亮的脸蛋彻底冷漠下去,“淮如,我们真的不一样。”她弯下腰,一字一句道,“现在,我真心祝愿你,终身被困在监狱腐烂,再也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气。让许茜、徐俏、林涵,甚至许莫,让他们的眼睛盯着你,看你在监狱里受尽精神折磨,一天天头发花白地老去,一生一世再也不能陪伴在你爱的人身边。” 淮如面如死灰,如遭雷击,仿佛落下终身的诅咒。 安瑶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却听淮如喊:“安瑶,你以为你就没罪吗?” “我有啊,所以,我会把自己终身监禁。”她会陪言栩回到言家老宅。 他睡着,她醒着,花开鸟飞,雪落月弯……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她从此囚禁在他的世界里,与世隔绝,再也不出来。 她微微笑:“我们果然不一样。你禁在监狱里,而我禁在我爱的人身边。” 走出拘留所,安瑶深吸一口气,望着头顶的艳阳蓝天,一点儿不留恋。她一直认为,山里的天空更纯净,星夜也更璀璨。下午言栩要出院了,会被接回家继续沉睡。她会陪他一起,永远。 她闭上眼睛,想着推他去太阳底下,给他读诗……其实,很幸福。 缓缓睁开眼睛,终究掏出手机给银行打了个电话,把工资转去淮生个人的医疗账户里。 才下楼梯,看见一辆熟悉的车。 安瑶快步走到言格身边,有点紧张,见他神色微肃,她不禁发抖:“是不是言栩出事?” “他醒了。”言格简短道。 安瑶一惊,心里的喜悦犹如礼花爆炸,她想笑,可出来的全是泪水,要上车:“去医院。” 但,“安瑶。”言格声音很平静,“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言栩说。任何秘密,都不需对他隐瞒。”重复一遍,“任何秘密。” 安瑶背影僵住,没有回头。她是何等聪明的人:“你知道了?” “对,一早就看出你在撒谎。”他说,“也知道你对许莫和淮如的封口计划。” 天地间只有风吹着路边树木的声音。而她,像一尊雕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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