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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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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面条一样软着,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觉在朦胧的月影里,安亦辰满脸的惊怒,飞奔而来,迅速用臂腕托起我。 下腹的绞痛愈不可忍,我只是尽力地攥紧安亦辰的前襟,从牙缝中努力地吐字:“亦辰,救……孩子……” 月华灯越来越远了,看来已经与星辰接近,一起在漆黑如墨的天际,眨啊,眨啊…… 却不知我许愿的那盏月华灯,有没有把我的愿望带到月亮上,我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我那个和萧采绎一样漂亮的孩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啊,眨啊…… 那样似梦非梦的朦朦胧胧间,是安亦辰一直在呼唤我么? 我一直听得到他在耳边叫着,栖情,栖情,栖情…… 我听得烦死了,想叫他闭嘴,可就是说不出话来,连眼睛都似睁不开一般。 眼前是蒙蒙的一片,淡红色,似泊了血光般不真切。 又听到安世远在呼喝:“再传御医,再传御医!” 杂沓的脚步,似有什么东西往肌肤上扎着,却觉不出痛。 唯一让我痛的地方,只有小腹,还在拼命地往下坠,往下坠…… 不要走啊,我的孩子,不要走啊,那是绎哥哥最后一点骨血啊! 亦辰,亦辰,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一定要…… 血光,又是血光,是谁在叫,血崩,血崩? 难道我血崩?我要死了么?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娇弱?摔一跤就这样?亦辰,这样的身子骨,能为你传宗接代么?”又有人在说话了。 一直盘旋在耳边的呼唤声忽然消失,化作了一声愤怒咆哮:“母亲,够了!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是谁在害栖情!否则,不管是安家的人,还是夏侯家的人,我都要她为我们的孩子陪葬!” 陪葬?陪葬?为我们的孩子陪葬? 我浑身颤动着,用力的嘶喊出声:“啊……不……” 第七章 烛明香暗思难任 有一瞬间的静默,随即有着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颤抖的手紧握住我的手,惊颤的声音在问着:“栖情,栖情,你刚刚说话了,是么?我听见你说话了?” “孩子……孩子……”我用力地嚷着,用力地睁开眼,可我只听到了自己微不可闻的呻吟,而睁大的眼睛前,只是一片红光。 “栖情,你振作点,我在这里,在这里呢!”安亦辰的手抖得厉害,我从没发现过他有那么激动过。但他的手还算温暖,比白衣的温暖多了。 “亦辰,我要孩子……”我呢喃着,想用手去握一握他的手,告诉他,别害怕,我不会死,我只是要找回我的孩子,可手指似乎完全不会动弹了,难道我真的快死了? “栖情,我们会有孩子的,我们一定会有的,哇呜呜……”安亦辰哭了吗?那么大声,跟个孩子一样,也不怕人笑话。 他说我们会有孩子,那这个孩子呢? 我胸口好闷,心跳突然加快,我的孩子难道没有了?没有了?身下继续有热流向外喷涌,而心跳在突然快到一定程度时,忽然直接沉了下去,就似从高山一下子掉到深渊。 深沉又深沉的失重状态,让我再次头重脚轻,轻轻呻吟一声,只觉整个身体都已飘了起来,就好象那直往无边无垠夜空中飘去的月华灯一般。 “栖情!栖情!”我听到安亦辰疯狂地在叫着我,可声音却越来越远。 眼前连红光也看不到了,四处是深深的黑暗。我独自一人在那黑暗中行走着,不断唤着亲人的名字。 父亲,母亲,颜叔叔,绎哥哥,白衣,亦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交替在黑暗中出现,如月华般散着柔和的光晕。 栖情,栖情,栖情。 似乎每个人都那么温和地在叫我,又那么忧伤地在叫我。 他们在为我担心么?连白衣温润清淡的眸中,都是那么悲伤而担忧。 可白衣也会为我担忧么?是他抛弃了我,还会为我担忧么?你可知道你多让我伤心么? 碎了的埙,烧了的荷包,连同豆蔻年华的微笑,十四岁的美好情怀…… 我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亦辰,你在哪?帮帮我,我不想再想他! 栖情!栖情! 是亦辰么,怎么会有那么沙哑的嗓子? 他在我身边么?那我就放心了,松一口气,继续睡吧,太累了,太累了。 “栖情,别睡了!再睡你叫我怎么办?” 亦辰叫我不要睡,可我好累。亦辰,亦辰,你不要吵,让我再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栖情,你醒了么?你在叫我的名字了?你醒了是不是?快睁开眼来,快睁开!”亦辰惊喜又惶恐地叫着。 我只睡一会儿,亦辰还这么吵,我扁扁嘴,落泪。 泪水被谁温热而干燥的唇吻去,又有谁滴了几滴水在我的面颊,谁在吻我呢?是白衣,还是亦辰? “是亦辰,我是亦辰。”那个嗓音沙哑的男子回答着我心里的话:“你这个尖牙利爪的丫头,怎么会那么没用?你知不知道,我在嘲笑你没用呢!有本事,你再气我啊!再气得我把满园的花木都毁了啊!你这个没用的丫头!” 我实在给吵得不行了,努力想睁开眼,却给眩目的白光堵得怎么也睁不开,只能用手用力抬起,胡乱地想摸着那个骂我的坏蛋。 “栖情!”那声音又惊喜起来,我的手被握住,抚在谁的胸口,那里怦怦乱跳,似谁家在敲点鼓一般。 “睁开眼,快睁开!”那声音急促地说着。 “亮……睁不开……”我勉强说着,无力地用另一只手去挡眼睛。 静默片刻,是有人狂喜的呼唤:“来人,来人,快把窗幔都放下,都放下,栖情醒了!她醒了!” 我终于睁开了眼,暗昧的光线中,隐约有个男子眼珠漆黑闪亮地瞪着我,一霎也不霎,似乎担心着霎上一眼,我便消失了一般。 我伸出手,摸到了瘦削的面孔和扎手的胡子。 “你是谁?”我明明记得是亦辰在唤我。可亦辰从不留胡子,面庞丰润饱满。 “我是亦辰。”那人呜咽。 真的是安亦辰,可那嗓声沙哑得仿佛生锈的锅铲在碰撞。 “亦辰,我要睡一会儿,你别吵。你吵死了。”我喃喃说着,呆呆地望着飘拂的帐幔,这样灰黄的帐幔,似乎不是我们秦王府的。 “栖情,栖情,乖,你先别睡,吃一点东西再睡,好不好?”安亦辰说着,手忙脚乱地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碗盏,舀了一匙汤液送到我唇边。 我的嘴唇一张,便觉开裂得疼痛,皱了眉不想吃。 “吃吧!”安亦辰尽量柔和着音色,却不掩惶恐,生怕我拒绝一般。 我仔仔细细瞧他,依旧只见朦胧的人影,但一定很憔悴,也很伤心。难道我病了很久了? 我狐疑地张开嘴,吞咽着那不知什么味道的羹汤,一口,又一口,腹中开始辘辘响着,似乎是身体的机能开始从僵死的状态渐渐回复成残缺不全的状态。 我缺了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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