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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心惊胆战地往后退时,拓跋顼已迅速伸出手来,一把将我拎住,怒道:“你……你怕我?不愿靠近我?就因为,我说了想要你?”

  被他拖曳到床边摔到锦衾中时,我忍不住失声叫道:“拓跋顼,我的母亲是明帝的玉妃,她的闺名,是玉柔!”

  拓跋顼怒道:“我不想听你打岔!她是艳冠后宫的宠妃也罢,是南朝第一美人也罢,我要的只是你!”

  他知道我母亲,甚至知道她的声名在外,可并没有对她的闺名表示出任何的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并不知道自己母亲的闺名么?

  还是……压根儿就弄错了?

  右肩有七颗痣的皇子,另有其人?

  我挣扎着避开他压上我的身躯时,近乎绝望地问道:“你……你不知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么?”

  “霓裳!”

  拓跋顼简洁地回答了两个字,不耐地将我挣动的躯体拖曳到了最合适的体位,再度欺上,已一把将我衣襟扯开。

  “什……什么?”

  “我母亲封霓裳夫人,人人皆知她的小名便是霓裳!你……你别和我东拉西扯!”

  他愤恨地将我的唇堵上,炙烈的鼻息和滚烫的唇舌一起侵噬我时,带了茧意的手指已迅速探入我衣底,激得我一阵颤栗,肌肤上立时起了一层粟粒。

  拓跋顼狂躁不安的神情因着我的反应而略略安静,眼底的墨蓝浮上,呈出些微狡黠的欢喜来。

  可他很可能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这一认知让我的心抽搐得快要止住,给他唇舌阻窒住的喉嗓更是透不过气,让我急怒地迸出泪来,再也忍耐不住,张口猛地一咬。

  但听拓跋顼呻吟一声,鲜血已从唇边滴落。

  趁着他疼得手一松去掩唇,我急忙挣开他的束缚,一边往床内滚去,一边顺手从鬓间拔下一根长长金簪,紧紧握在掌中,靠着墙壁喘气。

  拓跋顼从吃痛中回过神来,先是愕然,然后是盯着我手中的金簪,神情蓦地惊痛而绝望,眸心收缩,再收缩,细细的一道,痛楚而锐利,针尖般扎了过来。

  我低头,正看到自己手中簪挺正在日渐晦暗的天色中闪着冷冷的淡金光泽,随着帐幔的摇曳,居然也能显出几分逼人的肃杀来。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

  立时意识到,是我目前全心戒备的模样伤着他心了。

  很想就此扔了簪子,扑过去抱住他,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想伤他的心。

  我一向自私,自私得宁可他死了,心里依旧记挂着我,却不愿他对我绝望。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就像我与他之间,永远无法在爱与恨之间选择一个平衡点一般,永远只能在牵挂和伤害之间摇摆不定。

  可现在,连摇摆不定也成为一种奢侈了。

  他,拓跋顼,很可能是我亲哥哥;而惠王萧宝溶,我从小以为的亲兄长,却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一切太过荒谬。

  我忍了好久,才忍住自己的泪水,正要开口说出我的猜疑时,“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又急又快,伴着拓跋顼近卫的高声呼唤:“殿下!殿下!”

  拓跋顼仍旧红着眼逼视着我,却发出一声愤怒咆哮:“滚开!”

  外面敲门声不过顿了顿,又不屈不挠地响起,伴着近卫焦急的回禀:“殿下,牛首山急报,皇上被叛臣里应外合袭击,似乎已全军覆没,皇上重伤,目前生死未卜!”

  拓跋顼这才转动眼珠,犹疑着似一时没能理解近卫的意思;忽然间便发出一声类似呻吟的惊呼,猛地跳下床去,甚至不及穿鞋,便衣衫不整地冲过去开门。

  “不是说,皇兄已经和后期渡来江南的魏兵前后夹击,已将萧彦那老儿击得大败了么?”

  拓跋顼沙着嗓子厉声喝问。

  近卫不敢看拓跋顼光裸的上身和流着血的唇,俯身跪禀道:“殿下,我军虽扳转劣势,可兵马已折大半。皇上为长远计,本已决定先行退回江北,休整兵力后再伐南朝。谁知当晚昔日南朝降将林诃若忽然带手下三千多兵马叛变,与秦易川所率魏军内外相应,将……将我军击得大败,皇上中了两箭,在亲兵保护下脱出重围,但仍然给围于牛首山中,无法脱身,故而派了一名身手极高的近卫潜出,让带一句话给殿下。”

  “什么……什么话?”

  那一向健硕的身形似已站立不稳,正在左右摇晃。

  “皇上说,‘告诉皇太弟,若他还有一分手足养育之情,需将朕的尸骨带回北朝,不得令南人荼毒。’”

  这一回,拓跋顼真的站不住了,呻吟一声,退了两步,坐倒在一旁靠近火盆的木榻上。

  炭火熊熊,照出了那光洁上身渗出的一层汗水。

  “殿下,皇上危急,请速作决断!”

  近卫显然是个忠心的,见拓跋顼不说话,立时催促。

  拓跋顼喘了口气,握紧拳,道:“留一千人镇守南浦,其他人即刻拔营,前往牛首山!”

  近卫立刻应诺,正要离去时,拓跋顼又道:“尉迟玮的兵马迟迟未动,多半也在等候目前的时机。如果他派人来攻南浦,斩了魏营所有梁人俘虏,再……以安平公主为盾牌,逼其退兵,等本王回援!”

  “如果梁军不退呢?”

  “那么,你们败退之前,即刻斩了安平公主!”

  拓跋顼语意萧索,却斩钉截铁。

  近卫应命去了,拓跋顼又扶着头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迅速穿起衣服,披上铠甲,然后才踏入了床帏。

  我已放开了金簪,正散乱着发,靠紧床围坐着,默默消化着听到的话。

  他走到床前,冷淡地望着我,眼底寂然。

  他沉沉道:“我不喜欢再也无法把握你的感觉。即便你如今已经这般讨厌我,我还是宁可让你死,也不想你再离开。我受够了!如果你死了,能彻底断了我的念头,我宁可你死。”

  我不晓得是一种什么样的荒谬心理,惨淡地望着他,居然还笑了笑,很清楚地说道:“嗯,我也宁可死,宁可……现在便死了,再也不用操心任何事,任何人。我尽力了,可还是逃不脱这条路,那么,我认命。”

  拓跋顼就着昏暗的光线深深地凝视着我,忽然俯下身,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他已抓过一块帕子,将我的嘴塞住,抽了我自己的衣带,将我双手反捆起来,缚于床围之上。

  我盯着他,还是想笑,只是盈眶的泪水极不争气,已经缓缓自腮边挂下。

  拓跋顼又发出了低低一声痛苦呻吟,转过脸不再看我,飞快地抓住自己的宝剑,冲出了门。

  门扇在打开又阖上的一霎那,一道雪化时的阴冷扑了进来,透过火盆带来的暖意,无声地扑入我胸怀,再也挥之不去。

  院中在一阵嘈杂后也逐渐静寂下来,连屋中渐渐黑了,都无人过来点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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