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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天地之间,也只有庄碧岚会这样柔情无限地呼唤着我吧?

  我们的一辈子虽短了点儿,一百年后,花开的时节,我们依然能携手站在莲池畔,抚琴吹笛,赏莲戏水,看一对鸳鸯在叶底浴着它们闪光的彩色翅翼。

  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第十四章

  天长地久相思债,尽付予一垅黄土,其实也未必不是幸事。

  百年流水尽,万事落花空。至少我在等待的时候,终能无悲无喜,无恨无怒,在死水不澜中静候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安然地度过漫漫流光。

  可我竟从没想过,我居然还能活下来。

  依稀又有零落破碎的梦境闪过,一忽儿唐天重,一忽儿庄碧岚,一忽儿唐天霄,都在和我微笑着,或冷冽,或凄凉,或不羁,却隔了堵墙般让我没法靠近。身躯软绵绵的,犹如踩在云端般四处飘浮着,怎么也找不着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

  满口满心,俱是难言的酸涩咸苦,吐都吐不出,眼窝中也涨疼得很,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般往外淌溢,无声地蔓延在干燥紧绷的脸颊。

  做了整整三年的梦,似乎依然在延续着,只是更无望更悲伤了。

  肿胀涩痛的双眼终于能睁开一线时,朦胧看到无双在帐幔前走动的身影,我甚至认定自己依然身在梦中。

  只是不明白,人死之后,也能有梦吗?

  疲倦地伸出手,我挑了挑梦境里那垂落的细纹纱帐,意外地看到了投在锦被上的淡淡影子,正发怔时,腹部有闷闷的疼痛传出。

  “无双?”

  我试着唤出声来。

  沙哑的声线,低弱得仿若萦于风中的蛛丝,随时都可能被卷得无影无踪。

  而无双竟听到了,丢开手上的东西,迅速奔到了帐内,一对上我的眼睛,便惊喜地叫了起来:“宁姑娘,你醒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下意识地蜷起身时,左脚踝处的疼痛也顺着血流一路扯将上来,把半边身子的筋脉都拉扯得疼痛。

  宁姑娘,而不是宁昭仪。

  这陌生的房间,有天水碧兰草银纹的纱帐和精绣团蝶戏花的粉蓝薄衾,接近我素日在宫中所用的颜色。但帐顶铺设的承尘却是华贵的宝蓝色,数只神夔正戏于仙岛之上,眦目扬首之际,果有记载中那种目射日月之华、声若雷霆万里的气势。

  透过半敞的薄帷,屋中陈设也能看得清楚,俱是珍贵的紫檀木或黄花梨木所制,线知简洁刚硬,与赋莲阁中唐天重的卧室有着相同的威凛霸气。

  我皱起眉,无力地靠在枕上,懒懒道:“我怎不死去?”

  无双一愕,旋即笑道:“姑娘怎会死呢?候爷快将天底下所能找到的灵丹妙药都搜罗来了,亲自领着王府三名妙手神医日夜守着,就是阎王爷见了,也得躲避三分,哪里敢来拿姑娘?昨日大夫回明候爷,说姑娘已无性命之忧,候爷才放了心,只是怕姑娘多思多虑又伤了神,才开了药,让姑娘多睡了一两天。”

  听她的口吻,我似乎已经昏睡了好多天了?

  那庄碧岚呢?

  南雅意呢?

  我蓦地透不过气来,喉嗓间干涸得好久才能问出话来:“你们……二爷呢?”

  “二爷?”

  “唐天祺。”

  我记得清楚,唐天重如金刚般稳稳坐于马上,操纵着他人的生死。他吩咐唐天祺要取回庄碧岚的人头,否则,提他自己的人头来见。

  对自己的亲弟弟,他都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哦!”无双笑道,“二爷在府中呢,前儿得了个美姬,爱得不得了,这几天连房门也不出。怎么,姑娘认识二爷?”

  唐天祺的人生过得正滋润,人头自然好好地长在他身上了。

  那庄碧岚……

  我吸了口气,心口立刻揪痛,卧在枕席间痛楚在呻吟出声。

  无双大惊,忙扶了我问道:“姑娘,姑娘,哪里不舒服?”

  大约睡梦中将泪水流尽了,我的眼睛阵阵酸涩,居然掉不下泪来,只是挣扎着低低问道:“那……那庄,庄……”

  无双极聪敏感,立时明白过来,急切道:“姑娘别急,庄公子没事,康候夫人……嗯,跟在庄公子身边的那个女子,应该也没事。”

  我喘息着,紧攥着她扶着我肩的手,倾听她的下文。

  无双显然有些犹疑,目光闪烁片刻,才道:“听说候爷下令,不得伤这二人性命,因此他们应该没事……”

  “他们……在哪里?”

  我依旧紧盯着她,冀盼从她的话语中捕捉住一星半点他们的确切消息。

  “这……”

  无双躲闪着我的目光,犹豫着竟不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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