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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由于昨晚余淮这个话题遭到我的激烈反弹,我爸今天见到我的时候都有点儿六神无主。

  我俩面对面往嘴里扒着稀饭,我爸忽然找到了一个话题:“林帆出院后差不多也该回学校去了,新房子那边装修得差不多了,他一走我们就搬家了。你屋里那些以前的卷子、课本什么的,那么厚一大摞,前几天我和你齐阿姨收拾了一下午才整理好。”

  “唔。”我点点头。

  “你留了不少你同桌的东西啊。”我爸笑了。

  我一愣,瞬间恼羞成怒。

  “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了!”我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都快退休的人了多歇歇不行吗?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怎么还翻着看啊!您闲得慌就下楼打打太极拳、跳跳《伤不起》行吗?!”

  我不顾我爸的反应,以光速冲进我的那个小房间。

  我塞在床底下箱子里乱糟糟的东西,都被他们理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抽屉和柜子里。

  这么多年,我的抽屉到底也没有钻出过一只哆啦A梦。

  当我拉开抽屉,却看到了最上面躺着的一本包好皮的数学课本。

  边角已经磨破泛黄,书皮快要挂不住了,又被我用胶带仔仔细细地贴好。

  只因为上面那六个字。四个是对的,两个是误写错的:

  “一年五班余淮”。

  我的手轻轻拂过书皮。

  “还用我翻吗,那不都写在明面儿上了吗?”我爸在门口非常委屈地申辩道。

  No.330

  本来明天我爸休息,今晚应该是他去跟齐阿姨交接班的。可是我坚持要去。

  我不是犯贱地想要去见余淮。我是真心疼我爸。

  真的。

  我拎着我爸新煲的黄豆脊骨汤走进病房的时候,林帆的表情明显是要吐了。

  “大夏天的这一顿一顿油腻腻的汤,你们是真心想让我快点儿死啊。”林帆还没说完,就被齐阿姨敲在了脑门儿上。

  “骨头汤对你有好处,愈合得快,你以为我乐意给你送,想让你死有的是办法,我犯不上跟自己过不去。”我把饭盒放在桌上。

  “妈,有我姐这么说话的吗,你评评理。”

  “说得哪儿不对?你活该。”齐阿姨瞪他一眼,转头问我,“今天晚上不应该是你爸爸来吗?我听林帆说,你昨天快两点才回家。我今天跟护士打招呼了,让他们早点儿开始输液,你也早点儿回家睡觉。”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快回家吧,都累一天了。”

  齐阿姨又叮嘱了林帆半天才离开医院。我盯着林帆把一饭盒的汤喝完,在他开始输液以后才走出病房。

  其实我都不知道应该上哪儿去找余淮,但是总觉得也许还可以再偶遇一次。昨天没有留电话,留了我也不会再主动打了,但是偶遇一次总归不过分吧?

  我这样想着,就在门口拦下了一个护士,正想要问问她尿毒症的患者住在哪几个病房,忽然有人从背后敲了敲我的头。

  是余淮,好像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脸有些红,看着就清爽。

  对啊,我笑了。他知道林帆的病房,他来找我远比我找他容易。

  现在如此,以前也是如此。

  No.331

  他问我吃饭没有,我想了想,说没有。

  我们在医院对面的一家兰州拉面馆坐下,各点了一碗面和几个小菜。

  “我好久都没吃过兰州拉面了。”我说。

  “我也是,”他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想,“上一次吃……好像还是咱们俩一起吧。”

  “啊?”

  “上新东方啊,记得吗,医大旁边那家。”

  我抬眼看了看他。他现在的每句话我都会琢磨一遍,比如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我点头:“那家比较好吃,比现在的这个好吃。”

  余淮倒是很疑惑:“有吗?”

  有。因为现在这家我撑得吃不下了。

  我转换了话题:“你在美国的时候和咱们同学有联系吗?”

  “没有。”余淮摇头。

  “为什么?”

  他刚吃了一大口面,垂下眼睛闭着嘴嚼,不知道为什么嚼得那么慢。

  “不为什么。没什么联系的必要呗,”他有点儿不自然地笑,“不过,我猜你肯定和简单、β关系依然很好。她们现在怎么样?”

  “徐延亮考了公务员去青岛,现在在做市委办公厅的科员,向着腐化堕落的道路大步进发了。简单当年走了狗屎运,居然真上了中国政法,现在在读研究生,明年也该毕业了。β还在英国读书呢,和韩叙一样都在伦敦。张平的儿子都四岁了,她终于死心了。”

  我一股脑儿地将我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他听了。

  余淮点点头,丝毫没有挑某个人继续深入问问近况的想法。我不知道他是不关心,还是压根儿早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开摄影工作室?听谁说的?”

  余淮忽然有点儿不自在。

  “Google。”他言简意赅。

  然后我应该说什么?嗯?

  “你搜索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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