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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宋运辉道:“我早说了多少次,我们彼此已经非常了解,不需要再加深了解,而且你爸妈总算勉强同意,我们还等什么?你的圣诞休假,必须每一刻都跟我在一起,这回不要再推。”

  梁思申大力摇头:“你欠我无数个三个字。你不说,我就是不应,你不用中文说,我就是不应。”

  宋运辉不由得笑出声来,梁思申念念不忘要他的甜言蜜语,什么承诺许诺都不行,非要甜言蜜语,不知道这是什么古怪想法。可他真说不出来。没想到她竟然这个时候逼他说,而且是无数个,她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偏他对她束手无策。他只能看看前面的司机,有人在场,他更没法说,他看到梁思申斜睨着他窃笑。

  总算不尴不尬地回到别墅,宋运辉想总是逃不过,就在别墅里说,没想到外公这么晚还没睡。外公看着两人回来,很是会意地笑:“夜晚真美好,真不舍得睡啊……”外公还中气十足地拖了一个长长尾声。

  宋梁两个人都清楚,外公故意盯着,让他们不好意思当着他面上楼。梁思申看得发笑,对宋运辉暗语:“你看,你看,总是气得我们想打他了,他才舒服。”

  宋运辉回道:“早点答应我,早点不被他取笑。”

  “哼。”梁思申甩开宋运辉的手,给他一个鬼脸,偏偏自己先上楼去。

  宋运辉还真没好意思跟上去,而外公却了然地笑道:“哎呀,早婚早超生啊,可惜遇到一个狐狸精。”

  宋运辉一笑,只得坐下来,索性简单将水书记的事跟外公说一遍,“你说,我该怎么选择?水书记未来会怎么样?”

  外公道:“有趣,这人可惜啊,生错地方,只有一脑门子的权。小宋,我告诉你啦,男人在世,一个是权,一个是钱,一定要牢牢抓住,只抓一个不行。还有啦,傻女人也要抓住一个别放。”外公说着,手指朝楼上指指,“这个太精啦,不过倒是跟她外婆有点像,对谁都精,就对我傻,呵呵。”

  “外婆才不傻。你别听外公的,他以前都被外婆管着,到底谁精谁傻呢。外婆以前跟我说过,女人是男人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外公有今天的方圆都是外婆规矩出来的。不过外婆是柔能克刚,外公你就自我感觉良好以为是老大吧,哼。”

  宋运辉听了,看着尴尬的外公直笑,原来外公还有这么一段,难怪现在没人管着,没规没矩。外公被他笑得难受,怒道:“你笑什么,你笑什么,你这傻小子,还不趁机赶紧表表你是她的方圆以后随便她规矩,女人就爱这一套,还以为她们管着我们,呸,让她们自我感觉良好去,她们一良好就特别傻。”

  宋运辉却从外公的骂骂咧咧中听出了什么,也看明白了,外公与外婆老夫老妻,知己知彼,只是彼此耍着花枪玩了一辈子而已。他看着楼梯顶端,不由会心而笑。

  外公早已在一边赶紧转开话题,免得被小辈取笑:“喂,你,我问你还抱着那个水书记的大腿干什么?”

  “没有。”

  “那还差不多。我最烦不审时度势的人,捞又捞不上,管又管不了,湿答答哪头都不讨好。管住自己啦,起码你还能在金州说话有份,水书记要真落魄得不堪,你还能给他一口气,你到底怎么做的?”

  梁思申又在楼梯口冒出一句:“不管就不管,湿答答找什么理由,人家还用得着你教?”

  宋运辉没说真实答案其实与外公说的一致,只道:“我不插手兄弟企业的事。外公,你早点睡,我明天需要早早与同事会合,不陪你了。”

  外公不怀好意地笑,可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在小辈面前多说,再说他不想太为难宋运辉。但忽然想到:“要不要戒指?你这点子钱买戒指肯定买不到好的,你想她戴得出去吗?别跟我说重要的是心意,那是借口。”

  宋运辉嗫嚅。

  外公哈哈地笑:“来,跟我来,我送你一对,一辈子的事不能将就。”

  “哎,这不好,谢谢外公。”

  “你是我徒弟,我送你是应该的。来。”外公一把拉住宋运辉,扯进他的卧室,硬是送给一对款式简单大方、只镶小小钻石的颜色有些发暗的金色戒指,“别看石头不大,老点子名牌货色,带出去比那些贼亮的贵气。去吧,早婚早超生,我早见不得我徒弟被小狐狸折腾。”

  宋运辉拿着两枚戒指去梁思申屋里,想让梁思申处理这两枚戒指。但门关着,里面传出无赖的一声:“说不说?”

  宋运辉笑道:“芝麻开门。”

  “超了。”

  宋运辉无奈,知道不得不大声地说,不得不清楚地说,否则传不进这扇隔音良好的门。他只得气沉丹田,深呼吸再深呼吸:“我爱你。”说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外公的门,深怕外公打开门笑得打跌。

  “可是你欠债好多。”梁思申早在里面笑得打跌,但依然不松口。

  宋运辉只得跟开了闸门一样,有一有再,一鼓作气,终于芝麻开门。宋运辉心想,其实甜言蜜语也不难,难的是第一次启口。

  其实梁思申自己买来了戒指,可惜是外公口中贼亮的白金镶钻,看到外公的玫瑰金镶黄钻,立刻扔了自己的戒指。外公第二天早餐看到两人手指戴的都是他的戒指,得意得鼻子里一连串的唧唧哼哼。

  宋运辉白天和同事一起与人会谈,晚上回来与外公一起吃晚饭,介绍会谈情况,外公不断发表自己见解,两人说得很是投缘。当然,投缘是建立在宋运辉经常一笑置之的基础上,换作梁思申,估计时间都不够她和外公辩论。外公果然是个有经验的人,说出来的提议非常高瞻远瞩,令宋运辉受益不浅。梁思申工作忙,反而听得不多。

  只是宋运辉的同事感到非常奇怪,厂长为什么要把一个与上海全不相关的会谈安排到上海,厂长晚上都留宿到哪儿,厂长为什么几次三番一夜过后改变主意?

  但没多久,从金州传来的消息拨开众人面前的迷雾,秘书更拿到宋运辉交给的一叠资料,让办理登记结婚,东海总厂上下顿时哗然。秘书也就此明白宋运辉的未婚妻是谁,看来以前的议论无风不起浪。但自打知道宋运辉的未婚妻是谁之后,大家心里立即推翻以前认定的宋运辉离婚原因,而一致认定宋运辉喜新厌旧,地位高了,糠糟妻下堂了,很多人还在议论之后非常权威地给出一句“不出所料”。宋运辉对此无能为力,他只手难堵悠悠众人之口。

  唯有宋季山夫妇看着儿子开始砸大钱装修房子,尤其是把卫生间装得跟镜子一样光滑亮堂,他们开始非常担忧。以前程开颜算是金州总厂的高干子弟,他们已经吃不消,再来一个从小喝洋墨水长大的更高干子弟,他们不知道如何应付。虽然他们在宋运辉的病床边见过梁思申,可是那时候心神不宁,没好好打量,只知道这个女孩子人是开朗的,倒是没什么架子,不说英文字母,对他们也尊敬。可此一时彼一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不一样。再说,梁思申梁思申,这个名字后面两个字跟“死神”同音,听着真是别扭。

  老两口找儿子谈话,说要么他们回去乡下住,或者去县里那幢老房子住,这儿让给儿子做新房,叫个保姆带孩子。宋运辉不同意,老两口只好不搬。但是宋引困惑了,奶奶说梁思申会做她后妈,爸爸说不必非叫妈妈不可,叫阿姨就行,但是梁思申以前却明明是她大姐姐。梁思申到底是什么?她不要后妈,后妈不是很坏的吗?她自己跟梁思申打电话,问梁思申怎么办。好在大姐姐的答案很简单,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叫名字也行。宋引这才放心。宋季山夫妇旁听着心里又别扭上了,这不是辈分颠倒了吗?梁思申人没到,宋家已经一团大乱。

  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传到杨巡耳朵里,是寻建祥告诉他的,寻建祥的消息则是来自宋运辉亲口播报的。

  对于这个消息,杨巡并没太觉意外,他以前见过宋运辉对梁思申的情愫,男人嘛,既然喜欢上一个女人,岂有不千方百计搞到手的。再说宋梁两人从小打下的基础,以宋运辉的城府,还能不手到擒来?可是认为理所当然是一回事,真正亲耳听说又是一回事,杨巡满心不快。寻建祥当没看见。这事他不愿跟杨巡说,又不能不说。知道说了杨巡肯定满心不舒服,杨巡与梁思申两人之间的恩怨寻建祥最清楚。可不说又不行,杨巡至今依然打着与宋运辉交好的牌子,宋运辉结婚的消息杨巡若是不知,岂不是被人戳穿牛皮。宋梁两个,哪个都不会顺着杨巡的意志为转移而不结婚的。

  杨巡离开办公室,回到家里睡觉。“梁思申”这三个字,目前是他最不愿提到的三个字,为此他即便是看到姓梁的人都恨不得白上两眼,可是骤然听到梁思申结婚的消息,尤其是与那么接近的宋运辉结婚,前一刻他还想这两个人不结婚才毫无道理,下一刻忽然一种感觉席卷全身,他大张着嘴无法呼吸,脑袋瞬间空白。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待在办公室,回家裹紧被子睡觉,什么都不管。可是他没法睡着,眼前飞来飞去的竟都是梁思申的音容笑貌,依然是那么清晰,清晰得都让他想不到戴娇凤,甚至是梁思申最后冰冷对他的神态他也没忘,在心头就跟放录像一样地一刻不停地回放,他不想看都不行,喊停都不行,录像自动而残酷地播放着,提示着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与他以为的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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