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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八杉恭子一边挑选着丈夫可能喜欢的睡衣,一边计算着已经和丈夫有多少日子没有同床了。夫妻寝室分开这一习惯是从新婚不久后开始的。

  八杉恭子是二十三岁那年结的婚。当时郡阳平三十岁,已经经营着一个规模较大的钢铁厂。结婚四年后,得到财界某个大人物作靠山,参加了众议员竞选,首战告捷,进入了政界。他成了政治家之后工作越来越忙,睡眠时间减少,为了有效地利用那有限的时间,夫妻将寝室分开。说好谁想对方了就到对方房间去,可往往还得看男方是否方便。

  新婚初期,丈夫每晚都到妻子的房间里一直睡到早晨,后来究竟为什么分室也说不清楚,但郡阳平随着自己政治家地位的逐步提高,到妻子房间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而且,好像在外面还有了别的女人。

  八杉恭子起初觉得很寂寞,但生了儿子恭平、女儿阳子后,没想到还成了家庭问题评论家,受到了社会上的重视,所以也就忘掉了婚后因丈夫繁忙而带来的寂寞感。对一个已变得有事忙碌的妻子来说,丈夫的繁忙倒真是个意外的幸运。

  夫妻俩总是凑不到一起的情况越来越多。即使偶尔都在家里,也因各自带回家的工作太多,夫妻同房的次数减少到了极点。尽管如此,但夫妻间的感情却并没有冷淡。

  好久没作爱了。两个人都欲火焚身,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简直不能令人相信你是一个有一双大学生儿女的四十八岁的母亲。”

  恭子好久没这么满足过了,兴奋得浑身发热,肌肤发红。阳平在发泄后的愉快的松弛之中,边欣赏妻子一丝不挂的肌体边这样说道。多年的夫妻之间已无所谓羞涩了,有的只是为经验所证实的从容和协调秘诀,使这对老练的夫妇更加充满自信。

  热情奔放的恭子并没有想把自己的赤身裸体从丈夫的目光下移开,这倒不是因为她不知羞耻,而是其充满自信的一种体现,她相信自己具有成熟女性那种完全可以吸引丈夫的魅力。她的社会影响力与这种成熟的女性魅力也是分不开的。

  “不要老提年龄,我可很在乎呀。”

  “怪事,你还在乎年龄,你不比任何一位年轻姑娘差,成熟美,正处于女人最美好的时期。”

  “究竟和哪位姑娘比呢?真讨厌!别在我这老太婆跟前说那些好听的话了。你要是真觉得我那么好,为什么不常到我房间里来呢?”

  恭子埋怨道。

  “不是常不在家么。莫非你在外边是为了让年轻男人欣赏你那美丽的身段吗?”

  “这就是你不对啦,我现在的工作对你所从事的事业也是很有益处的呀,你那么说太伤人啦。”

  “我知道。我也受不了这种没有规律的夫妻生活。我只爱你一个人,尽管我们夫妇现在分居生活,但对我来说,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在我心目中你是至高无上的女性。”

  “我知道你是在阿谀奉承,可我还是爱听,对我来说,你也是我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男人。”

  “给你这么一捧,我觉得太惭愧了。”

  “你惭愧了多少次啦,我要看你以后的行动,我们毕竟是夫妻么。”

  “孩子们怎么样?”

  与妻子和睦相戏的郡阳平,意识到自己的年龄,突然想起了两个孩子。

  “阳子好像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最近恭平连家也不回,真叫人伤脑筋。”

  “都是因为你给他买了什么公寓。”

  “哎,不是你说恭平不会永远是个孩子,最好让他体验一下独立生活的滋味,而且是你说‘OK!’的呀?”

  “是啊。”

  “真是,做父亲的这么不负责任。”

  “唉,我并不是不负责任,而是对他那样年纪的青年人不理解。先不说什么代沟啦、亲子隔绝啦之类的事,我觉得他们有点像从另一个星球里来的似的。”

  “别这么说,咱们家里可没有什么亲子隔绝之类的事。”

  “是啊,孩子们都是你做生意的工具嘛。”

  “‘做生意的工具’?你说得太过分了!该子们听见会生气的。”

  “不对啦?哎呀,人也罢,工具也罢,反正还是不要放任他们的好。他们是郡阳平和八杉恭子的长子和长女么,父母在社会上有名望、有地位,要经常提醒他们,所作所为要与父母的身份地位相符。”

  “这些,孩子们都知道。”

  “反正孩子们都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管教。”

  夫妻之间的对话,到这儿就中断了,下一会儿就传来了郡阳平均匀的酣睡声,今晚看样子他是打算睡在好久不曾来过的妻子房间里了。

  此时此刻,阳子呆呆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脸色苍白,睁着大眼睛,任凭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滚滚而下,她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嘴唇不时地颤抖,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抑制内心深处涌起的痛苦呜咽。

  如果那个房间有人,肯定会听到她那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无情!真是,太——无情了。”

  “卑鄙!”她把内心的痛苦归结成这两个字爆发出来,接着便是一阵哭泣。为了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传出去,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哭声,但情感全憋在心里。

  阳子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袖珍收音机,她想听调频广播,在扭动调频台旋钮时,无意中收听到了装在母亲房间里的小型窃听器发送过来的父母亲的“恐怖对话”,使她看请了父母的真面目。

  当然,阳子马上就明白,在母亲房间里装窃听器的是哥哥恭平。

  她听着父母的谈话,浑身仿佛被锁链紧紧地绑着动弹不得。

  哥哥曾对她讲过父母的为人,这次通过高性能窃听器得到了证实。太残酷了。

  哥哥要离家搬出去住时,阳子曾极力劝阻,但哥哥根本不听妹妹的劝阻和恳求。恭平撇着嘴说:“阳子,你最好也早点离开这家,父母不过是把我们当成宠物而已。”

  “宠物?说得太过分啦。父母这么喜欢我们,你怎么——?”

  “这个嘛,不叫喜欢,我们都是母亲在人前炫耀的漂亮玩具。你想一想,父亲抱过你一次吗?你感受过母爱吗?没有吧!从一生下来就全托给佣人了,父母从没为养育我们动一下手指头,那两个家伙所做的,不过是为我们付了些‘养育费’。”

  “不能这么说,怎么能把父母亲说成‘那两个家伙’?”

  阳子带着哭腔说。

  “还有什么别的叫法呢?对他们用‘家伙’两个字也就够客气了。”

  “不过,哥哥,你不是总和妈妈一起上电视、上广播,并且还在杂志上进行对话吗?”

  “那只不过是给母亲做生意时帮个忙。无论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如今这个世界还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虽然没有爱情,但毕竟为我们支付了足够的‘养育费’,他们现在已经熬出头了。我帮他们的忙,是为了让他们付出更多的‘养育费’。你不也在帮忙么,你可以把这当作能赚钱的‘母女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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