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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巡查部长对祯子说:

  “接到金泽署电话,我们一直等待你来。尸体已暂时埋葬起来了。事先照了相,你先看看相片,还是先看看遗物?”

  “先看着照片吧。”

  巡查部长拿出照片。祯子一阵心疼,闭上了眼睛。

  “是这张。”

  一听到巡查部长的声音,祯子“叭”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从头顶到脖子的部位的特写,鼻子和嘴巴都有黑色的斑点。

  祯子默默地摇了摇头,用手绢捂住嘴,一阵恶心,额角上淌着汗。

  老巡查向祯子一笑,赶紧把照片收拾起来。

  “不是吗?那好。你大老远来看照片,既然不是你要找的人,那太好了。”巡查部长笑眯眯地说:

  “此人是服药后跳崖自杀的。这附近尽是些断崖绝壁,一年中总有三四起跳崖自杀的人。东寻访也因此成为自杀的名胜,名闻道选。看来,人喜欢从断崖投身自杀。可是我从高处往下看,吓得魂不附体,没有死的勇气。”

  祯子只是点点头,话便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最近这儿又发现一个投崖自杀者,幸好立刻查明身份,被认领走了。这算是好的,永远查不出身份,才叫人作难哩。也许自杀者不愿意暴露身份。可是,对我们来说,这种不明身份的尸体,事后的回味总是不好的。”

  祯子喝完一杯茶,走出警察分署。

  高洪是渔村,走在街上鱼腥味扑鼻而来。祯子问当地人,断崖在什么地方,回答说在赤住,坐公共汽车约需二十分钟。

  祯子上了公共汽车。一边是大海,一边是丘陵,公共汽车境蜒行驶。丘陵地带有一级一级的梯田,土质贫瘠。

  赤住是有十五、六家半农半渔的村落。祯子走在道上,农妇们用好奇的眼光目送着她。

  祯子走在通向断崖的道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太阳在封闭的云层中渐渐往下落。在荒凉的大海上投下了微弱的光影。

  这一带只有岩石和干枯的草地。大海在远处怒涛汹涌。云层下面青灰色的海面掀起白色的波涛。只有阳光照着的地方,才落下微弱的光。

  为什么自己要站在这里?祯子找不到合理的说明。她只是想在波涛汹涌的断崖上站一站。北陆地方阴郁的云层和黑沉沉的大海是她很早以前憧憬过的。

  祯子凝视着黑沉沉的大海,仿佛丈夫就死在这大海里,丈夫躺在这汹涌的大海里,那深蓝色的海面很自然地引起她的错觉。

  就她自己,伫立在这样的场所,眺望着北方的大海,这是为什么呢?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丈夫,年轻的妻子在盘彷徨。自己多么无依无靠,多么可怜啊!

  太阳落下去了,浓重的云越来越暗。大海一片漆黑,涛声高昂,巨风掠过海面。

  祯子浑身冰凉,手脚冻僵了。她无意识地想起了一首学生时代读过的外国诗的一节。看吧,天空云彩飞舞,大海波涛汹涌。那高高的塔渐渐下沉,宛如砸开混浊的海面。那尖尖的塔尖刺破天空。天空现出一道裂缝,波涛透出红光。时间在窒息中过去。在远离尘世的呻吟中过去。这首诗在祯子心中翻来覆去吟读,她的眼睛凝视着暮色苍茫的大海的变化。

  祯子身不由主地吟出一句诗文,落下了热泪。

  —沿海的坟场

  大海中的坟墓

  火车抵达金泽站时,已是华灯初上了。站台上寒风刺骨。乘客缩着肩膀,向检票口走去。祯子的车厢在列车的尾部,她跟在乘客的后面行走,能登海岸的海潮味儿似乎还附着在身上。

  车站的电钟指着九时三十分。电钟下就是检票口。人们排着长队,通过狭窄的通道后,向车站广场散去。

  祯子的目光抓住乘客群中的一点。哎呀,她睁大了眼睛,多么熟悉的背影。她站住,向前张望,人们肩膀碰肩膀地向广场流去。

  是大伯子吗?又圆又粗的脖子和宽阔的肩膀多么像丈夫宪一的哥哥鹈原宗太郎。祯子加快脚步,出了检票口。

  “您回来了!”她正面碰上前来迎接她的人。

  “哎呀!”

  原来是本多良雄谦逊地站在那里。祯子的视线依然移向刚才搜索的方向。那个人的姿影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您是不是特意来迎接我?”祯子将目光移向本多,远处的霓虹灯光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估计您会坐这趟车回来的,我想尽快地知道能登之行的结果。”本多耷拉下眼皮,辩解道。

  “那真难为您了。”祯子向他鞠躬,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个姿影。

  那人太像大伯子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大伯于不可能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情况怎样?”本多有所察觉问道。他问的是能登发现的尸体,祯子这才醒悟过来。

  “不是的,完全是另外一个。”祯子想起照片上那个人,答道。

  “不是吗?”本多松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下来了。“那太好了。这样,我可以放心了。”

  “真让您费心了。还特意来迎接我。”

  “不,这算不了什么……”

  人群散尽了,只剩下祯子和本多。脚底下刮起了风。

  “找个地方喝杯茶吧。”本多说,

  祯子也想喝点热的东西,跟在本多后面,走进车站前的简易餐厅。

  “您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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