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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山田委身于夜间单调的车子的摇晃,嘴边偶尔泛出嘲弄的微笑。之后假寐片刻。

  醒来时,东方的天空发白了。许是破晓的关系,路上往来的卡车和其它车辆骤见增加。

  “肚子有点儿饿了。”山田揉一揉眼睛跟司机说:“你呀,附近有开早店的吧,喝一碗热汤面怎么样?”

  § 疑团莫释

  冈村局长接到仓桥副科长的遗体到达的报告,是在午后一点钟左右。他立即前往次官室。

  次官刚好把来省署陈情的议员三人送出走廊。

  “目前,谁守在停放遗体的官舍?”次官回坐问局长。

  “先派去处长、科长和他科的人两三个。”

  “跟遗族的连络呢?”

  “遗族可能来到官舍了。早上车子驶经水户时,山田从那儿打来电话,所以立即吩咐通知仓桥君的太太。”

  次官默然不语,稍后说:“我不露脸不行吗?”

  “次官去,怕太过张扬。辞灵仪式时请来拜祭就行。暂时我一个人去。”

  “就那么办吧,麻烦你了。”

  次官不知为什么把视线移向窗户那边。他的表情似是解决了棘手问题而放下心来一般,也好像是对于仓桥的死亡抱持着不安一般。仓桥不是单独一个人去那个温泉地而死掉的,直至前一天晚上都是跟西律师在一起。就是这事使得次官没法沉着。

  副科长的死太过于巧合时宜。问题在于:是仓桥自动选择了死亡?抑或是由于西的强烈暗示而被迫自杀?西律师是一簇黑影。

  “次官。”冈村局长从椅子浮起身子喊一声。次官吃了一惊似地回过头来。

  “西君今天早上打电话到我家。”

  “……”

  “他说,遗体从悬崖掉下时受伤颇重。受伤部位扎着绷带,所以即使是遗族他们来了,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瞧得太多。”

  “……”

  “他交代说,希望省署有人守在棺木旁,如果有人要看遗体,就让他瞧一下面孔,立即关上棺盖。”

  次官不敢正视冈村而把视线移开。

  二人大略知道西指示的意义。因为心知肚明,才彼此不去触及那个指示的意义。

  “那么,就麻烦你了。”

  趁着次官拿起外部打进来的桌上电话,冈村走出那个宽敞的次官室。

  他返回局长室,叫来秘书。

  “你呀,拿出黑腕章,还有,马上叫车子来……”

  冈村局长乘车子去总务处副处长的官舍。从省署到那儿是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冈村出现于玄关。发现到他的官员赶忙摆好拖鞋。那个拖鞋也是今天才买的全新货。

  空房子虽然管理人偶尔会来打扫,还是显得空荡荡而寂静。尸体停放在二楼的八席房。冈村去看安置在靠近装饰橱正面的棺木。灵前供着简单插花,水果和饼干。场面虽然冷清,还是勉强具备了辞灵仪式的形式。

  在场的差不多是农林省署的官吏,冈村的部属。因为局长进来了,大家就坐好来。冈村走近灵前,烧香。

  合掌一拜,正想下去时,山田事务官膝行(因在铺有榻榻米的房间举行仪式,乃用膝头行走)靠近来打耳语:“局长,仓桥君的太太已来这儿,是不是要……”一如往常,用压低嗓子的恭恭敬敬的语调说。

  “在那儿?”冈村扫视四周,不见女人的姿影。

  “在另一间房……正在哭。”

  “……”

  “就请她到这儿来好吗?”

  “不,我到那儿去。”冈村稍微放大嗓子说。

  冈村每听到山田事务官那种好像猫叫一样的柔细声音,有时不由感到反感。山田经常退居一旁采取冷静的旁观者姿态。山田说话谦恭有礼,做事奉命唯谨,可是冈村总觉得他是看在眼里,笑谑在肚里。出差地方时虽然常带他出去,可是他却是常常使得冈村感到反感的部下。

  “那么,请。”

  山田静悄悄地从穿着西装的跪姿起身,弯着腰走在前头。冈村在部下的行注目礼中,跟着山田后头出去。

  楼下有间六席大的饭厅,穿丧服的一个女人俯伏在那没摆设没家具的榻榻米上。

  山田把冈村带到那儿,就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冈村伫立在那儿一阵子。女人止住呜咽,然后抖动着肩膀。那是女人发觉到有人来到那儿,乃用手帕压住哭声的关系。

  冈村留出距离,屈膝坐下来。

  “太太。”他悄声喊俯伏着的女人,说:“这次突然发生无妄之灾,必定是哀痛万分了。”

  仓桥的妻抬起头,好容易放下捂在眼睛的手帕。胖嘟嘟的脸哭得通红并隐泛着泪光。她不作声,点头为礼。

  “仓桥君替省署做了许多事情。我这样失去优秀的部下,是多么地遗憾。”

  “……”

  “我这么想,太太那边今后恐怕有许多问题得加以解决。那些问题不妨找省署商量。我会差一个适当的人去拜访你,尽管吩咐那个人就行了。这是我的决定。请不必客气。”

  仓桥的妻表示了解般一鞠躬。接着复又把手帕捂在脸上,脊背抖动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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