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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嗯,已经吃过了。正要回办公室去。”

  “年轻人,”小野木刚说完,石井留住他说,“方才你进行的抢劫致伤的审问……”

  “是。”

  “审得很好嘛!我稍微听了一下。”

  “啊。”

  小野木低下头。他知道石井检察官当时站在一边旁听了一会儿。

  “过几天,”小野木说,“讨论定刑草案的时候,还请您多指教。”

  “好哇!”石井答道。

  小野木在返回办公室的楼道里走着。尽管受到前辈的称赞,他却无动于衷。只觉得四周一片昏暗。

  然而,在这种昏暗之中,他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特别想再次听听结城赖子的声音。

  从机关下班以后,小野木独自从日比谷公园旁边穿过,朝银座方向走去。他不肯立即乘公共汽车回去,想边走边考虑一些问题。

  二

  晚上,小野木在公寓里记下日记。

  “赖子来电话。机关。”

  最后这部分,记得最简单。只是备忘的字句。

  昨天那部分是这样写的:

  “与赖子去深大寺。偶遇在诹访见到的那位年轻女性。从深大寺转到多摩川。”

  别的事情都写得相当详细,惟有出现赖子名字的部分,无一例外地都很简短。

  小野木吸着香烟,翻看着前面的日记。因为是独身生活,屋子里十分清静。不知哪个房间的收音机,播送完新闻的最后一条消息,正在报告职业棒球比赛的结果。

  “与赖子去向岛散步。”

  “赖子来电话至公寓。”

  “同赖子去观赏大海的夜景。”

  有间隔两天的,也有相距十天的。

  这种简要的记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以前写得更为详尽,也记有感情。从变得简洁的地方开始,意味着发生了某种变化。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文字上便开始失掉了自由。

  日记写得很随便。那是记在一个类似帐本的厚笔记本上的,连去年那部分也都订在一起了。

  “X月X日。天朗而风寒。傍晚去舞剧院观看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演出。一周前弄到的戏票。由今日起上演《在底层》,以取代《樱桃园》。……中途退场。”

  从这一天起,赖子开始出现在日记上。

  小野木当时的坐位在二楼,相当靠前。观众挤得满满的,开演前在走廊里转转就能看到,许多人都是在报刊上见过照片的文化界人士、新剧演员,以及一眼便能识别出来的新闻记者。

  小野木并不特别爱好戏剧,他是想欣赏一下世界闻名的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演出;并且真正的兴趣在于,因为以前曾读过高尔基的剧作《在底层》,所以一心想看看从剧本铅字上得到的印象究竟是怎样搬到实际舞台上去的。

  开幕前,传来了居住在苏联的着名日本女演员的声音,这是开始解说剧本了。尽管播放的是录音,但倾听解说的观众席上却到处出现了窃窃私语。虽然这位女演员长期住在苏联,讲的日语却仍然十分优美。观众的悄声细语,就包含着对这件事的惊异,以及对往事的回顾。

  小野木的左邻坐着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妇人,右边是一位蓄着长发的四十岁上下的绅士。

  小野木发现,左边这位妇人面部的侧影,在微暗的灯光下很美,此外就没有再多去注意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已经开演的舞台。

  舞台上是一个洞穴般阴森的地下室里的小客栈。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闲睡在很脏的床上,因为他那破碎的衣服垂落下来,观众席上发出一阵窃笑。语言虽然不通,但这个剧目是日本人早就十分熟悉的,所以和看新剧一样,随着舞台上的表演,观众眼里都带着感情。

  舞台正面的左侧,挂着一张布帘,睡着一个快要死去的患有肺病的女人。过了一会儿,背着口袋的鲁卡老人出现在舞台上,向绝望的店客宣讲着基督的教诲。

  小野木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表演超过了他从剧本上得到的印象。满员的观众席鸦雀无声,以至闭上眼睛便恍如置身于无人之境一般。观众全都一动不动地朝着舞台方向。

  不过,只有一个人在微微地动着身体。这就是坐在小野木左边的那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妇人。

  小野木注视着舞台,眼睛的左角隐约映进那位妇人的动作,觉得特别碍眼。她那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尽管动作很缓慢,却一会儿倾到左边,一会儿倒向右侧,有时还把头垂到胸前。

  小野木以为这是一位不安静的女性。她的不安静甚至影响了自己双眸凝视前方的注意力。

  演出正在进行。一会儿吵得不可开交,一会儿醉汉登场。小客栈的女主人瓦西里莎对自己的妹妹娜塔莎充满忌妒。从这时开始,小野木发觉身旁这位女性的动作有些反常。

  出于礼貌,小野木一直不好意思明显地把脸转向身旁,但他还是看到她正把手帕捂在嘴上,闭着眼睛,扭动着身肢,好象就要忍受不住的样子。

  只是她还在尽量压抑着自己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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