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玛姬·史菊华 > 罗丝安娜 | 上页 下页


  “我得赶回去处理手上那个犯人。”柯柏说,“他可以一边笑,一边杀人,多可怕!起先他喝了瓶汽水,接着就拿斧头杀死自己一家老小;然后他想放火烧房子,再用锯子割自己的喉咙。幸好及时逮到他,妙的是他又在警局哭闹着食物难吃。今天下午我得押送他去疯人院。”柯柏补了一句,“人啊,多奇怪的动物!”

  然后他“砰”地一声关上门离开。

  警局和克里斯丁堡旅馆间的树木,已开始变色、落叶了天空仍然低霾,似乎即将下雨。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日了,秋意袭人。

  贝克无聊地看着抽了一半的烟,想到自己对温度变化的敏感,想到六个月长的寒冬正直扑面来。

  “可邻的小朋友,不管你是谁。”他自言自语着。

  贝克了解,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破案的可能就愈来愈渺茫,他们很可能永远不知道受害者是谁,更别提捉拿凶手了除非他再犯一次案。曝尸于防波堤上的女人,至少还有张脸有个尸体和一个没刻上姓名的坟墓,靠这些线索还可以追查下去。但是凶手可能是谁却还没有个底,连轮廓都没有,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然而模糊的概念中看不出杀人动机,看不到锐利的武器,也显现不出勒毙者的双手。

  马丁·贝克整理一下思绪:“牢记你拥有警察最重要的三项美德。”他说服自己,“你坚守岗位,能作逻辑的思考,而且非常冷静。你不允许自己失去镇定,而且不管什么案子,你永远表现得很专业。‘不情愿的’、‘可怕的’、‘残忍的’这种种字眼只属于报纸,跟你的思考毫无关系,谋杀案凶手也是个普通人。”

  自从上次在莫塔拉的城市饭店分别后,他一直没再见过艾柏格,虽然两人电话联络不断。他记得上星期通话时,艾柏格最后说的是:“放假?这个案子没解决我就不放假。我很快会把所有资料搜集好,即使我得独力把伯伦市铲平,我也要继续下去。”

  最近艾柏格已经变得不是“固执”两个字可以形容了,马丁·贝克这样想。

  “该死,该死,该死!”

  他一边嘀咕,一边用拳头敲打前额。然后他回到桌前坐下,把椅子向左转九十度,失神地望着打字机上的纸。他试着回忆本来要写的东西,那是柯柏拿着那封信进来时打断的。

  过了六小时,下午四点五十八分了,他穿戴好大衣和帽子,准备开始诅咒那挤得要命的、往南开的地铁了。外面还下着雨,他开始闻到湿衣服发出的霉味,也开始对又要被一群陌生的躯体紧紧围住站着而感到恐慌。

  四点五十九分,史丹斯敦来了,他跟平常一样,没敲门就进来了。这令人有点生气,但还可以忍受,比起米兰德啄木鸟般的讯号或柯柏打雷似地猛敲好多了。

  “这是失踪女子组传来的消息。你最好寄一封感谢函给美国大使馆,是他们代为传话的。”他读着这张淡红色的电报。“内布拉斯加州林肯市,上次是什么地方?”

  “纽约州阿斯托立雅市。”

  “就是他们寄了三页资料来,却忘了提她是黑人那次吗?”

  “没错。”马丁·贝克说。

  史丹斯敦把电报交给他说:“这个号码可以找大使馆里的一个人,你应该和他联络看看。”

  能将挤地铁的酷刑延后,马丁·贝克多少有点暗自高兴。他回座位拨电话,但是太晚了,大使馆下班了。

  第二天是星期三,天气更糟了。早报上登出一篇旧闻,提到应该是在瑞典南部,一个叫做瑞恩的地方,有个二十五岁的家庭主妇失踪了,她度假之后就未返回家中。

  中午以前他们就把柯柏的叙述内容和修饰过的照片,分送给瑞典南部的警局和一位叫做艾玛·卡夫卡的侦探队长,他服务于美国内布拉斯加州林肯市的凶杀组。

  午餐之后,马丁·贝克觉得脖子上的淋巴腺开始肿起来了,以至于在傍晚回家前,他讲话、吞口水都有困难。

  “明天国家警署不需要你,我已经决定了。”他老婆说。

  他正打算张嘴反驳,不过望了望孩子之后,又把嘴闭了起来。

  她很快就乘胜追击。

  “你的鼻子完全塞住了,喘得好像鱼离开水一样。”

  他放下刀叉,咕哝着:“感谢主赐晚餐。”

  随后他迅速把想说的话带离餐桌。这个方法让他慢慢恢复理智。他缓慢但有条不紊地拼组那艘模型船,刚刚那些不愉快的感觉不见了,隔壁房间的电视声,他也能听若不闻。过好一会儿,他女儿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站在房门口,脸颊上还有泡泡糖渣。

  “有人打电话来。真讨厌,现在派瑞梅森探案刚演一半呢。”

  真该死,他早就该把电话移走的!真该死,他早就该跟孩子一起成长的!真该死,跟一个十二岁大、已经发育完全又喜欢披头饰的孩子应该聊些什么呢?

  他以一种畏缩的姿势走进客厅,偏偏他还是在梅森那张占满整个电视的狗脸上,投下一个愚蠢的暗影,他只好拿着电话走出客厅。

  “喂,”艾帕格说,“我想我有一些发现。”

  “是什么?”

  “这星期我都在查小船和货轮的航行记录。想把所有经过的船都查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一个小时前,有个一般勤务部门的小伙子说,今年夏天的某个晚上,有艘向西开的客轮在半夜经过普拉登。他说记不得是哪一天,而且是刚刚才想到的,他曾经好几个晚上在那个地区出任务。这似乎非常难以置信,但他发誓这是真的。这件事的第二天他就放假了,那之后他也忘了提。”

  “他记得是哪艘船吗?”

  “不记得。不过,我打电话去哥审堡和船务公司的人谈过这事。其中一个人说这应该是确实的,他说那艘船应该是‘黛安娜号’,还给我船长的地址。”

  一阵短暂的沉默,马丁·贝克可以听到艾柏格划了一根火柴。

  “我找到了船长,他说他当然记得,尽管他宁愿忘记。起先因为大雾,他们被迫停在哈夫林吉三个小时;接着马达的蒸汽管又坏了……”

  “引擎。”

  “你说什么?”

  “是引擎,不是马达。”

  “噢,对。但总之他们停在索德策平修理,花了超过八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那次晚了几乎十二个小时,是在午夜通过伯伦夏特的。他们甚至没在莫塔拉或瓦兹特纳停留,直接开去哥审堡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是说,哪一天?”

  “船长说仲夏之后的第二趟,也就是七月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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