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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他的眼里闪着一种残酷的欢快。他慢慢地举起手臂,同时窥视着西门眼中的死亡的痛苦。但他突然停下手来,因为时间还没有到。他低声说:“一个想法!……一个不坏的想法……对,一点不坏。对……应当让迪博克先生参加一个小小的仪式,这会让他高兴地知道他亲爱的伊莎伯勒的命运有了保证。忍耐点儿,迪博克先生!”

  他和他的守卫们商量了一阵子,这些人表示热烈同意,并获得了几杯香槟的报酬。接着准备工作开始。三个守卫走到一侧,其余的同党把尸体排成一个圆圈,这样在放在讲台上的一个小桌子的周围就组成了一个观众的长廊。

  西门就站在这长廊中。人们重新给他塞上了嘴。

  这一切像是疯子演出的一个不连贯的场面,它不比恶梦里的古怪幻象更具意义。西门既不感到受威胁的恐惧,也不感到得到解放的高兴。他像生活在非现实和幻象中。

  守卫们荷着枪排成队。罗勒斯顿拿掉冠冕,像要表示对某人尊敬而脱掉帽子似的。他把那镶着钻石的制服扔在甲板上,像把鲜花扔到一位正在行走的皇后的脚下。那三个被打发去办事的同党返回来了。

  在他们前面走着由两个红脸的胖女人押送着的一个妇女。

  西门绝望地颤抖起来:他认出了伊莎伯勒,但她有了很大变化,脸色苍白!她摇摇晃晃地走着,好像她的腿拒绝支撑她的身体,她的充满悲伤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但她拒绝她的随行者扶持。一个和别的俘虏一样被牵着的人跟在她后面,这是一个白发老神甫。

  罗勒斯顿赶快迎接他称为未婚妻的女人的到来,伸手牵她,带她到一张椅子旁坐下,然后自己坐到她旁边。那神甫站在桌子后面,处在一把手枪的威胁下。

  仪式很简短,一切细节都已事先安排好。神甫喃喃说了几句惯例的话。

  罗勒斯顿宣布他选择了伊莎伯勒·巴克菲勒为妻。当伊莎伯勒被问时,她垂下头表示同意。罗勒斯顿在她的手指上戴上婚戒,接着他从自己的制服上取下那镶着珍珠的小肖像,把它扣在少妇的上衣上。

  “我亲爱的,这是结婚的礼物。”他讽刺地说。

  他吻了她的手。她似乎感到一阵头晕,一时要跌倒在地,但她又立即挺起身体。

  “我亲爱的,今晚再见。”罗勒斯顿说,“您的亲爱的丈夫今晚来看您,并要求享有他的权利。今晚再见,亲爱的。”

  他向两个肥胖的女人示意带走女俘。

  人们打开几瓶香槟酒,但神甫却只获得一刀作为报酬。罗勒斯顿举起酒杯大声说:“为我的妻子干杯!您认为怎样,迪博克先生?她将会很幸福,对么?

  今天晚上她将成为罗勒斯顿国王的妻子!迪博克先生,您可以安心死去了。”

  他手持着刀子走近,这时在竞技场的一侧响起一连串伴随着嘈杂声的爆裂声。烟火像前一天晚上那样燃起。不久,场面改变了。罗勒斯顿突然清醒起来,在船骸边沿俯下身子,大声地发出命令:“到路障上去!人人站好岗位!……自由射击!不要怜悯!”

  甲板上响起那些冲向楼梯的同党的脚步声。有几个得宠的守卫留在罗勒斯顿的身旁。最后几个俘虏彼此捆在一起,新的绳子加固了把西门绑在桅杆脚上的绳子。

  但他可以转过头来,看到整个竞技场的情况。场地上空无一人,但是从场中央竖起的四个火山口中喷出了巨大的水花、蒸气、沙土、小石,散满在地面上。在这些小石中滚着一些同样颜色的金币。

  这种难以想象的景象使西门想起冰岛的间歇热喷泉。这种现象当然要用自然的原因来解释,在这火山爆发形成的地方,一个奇怪的偶然竟能把过去沉没的西班牙殖民者运输掠夺来的金银的大帆船的财富积聚起来。这些财宝像在地面上汇集的雨水一般,慢慢地流入广阔的洼地底,现在又沸腾着由于大地震而集中起来的新的活力。

  西门感到空气都发热了,这条水柱的温度大概相当高,这就是为什么比怕那些小石更利害,无人敢到中央地区来冒险的原因。

  此外,罗勒斯顿的队伍已守在路障线上,那里从一开始就枪声大作。许多集中在一百米远的地方的流浪者立即动摇起来,分开的发怒的队伍冲向开阔地带。他们在无情的打击下翻身倒下,但另外一些人一边嚎叫一边奔过来,被那些像奇迹的雨般落下的金币弄得神魂颠倒,其中有的人滚到金币旁。

  有些人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是一场屠杀的游戏。那些避开了子弹的人沿着围墙被俘虏了,被抓到一边准备行刑。

  突然间一切平静下来,像被截断的喷泉,水流降低、变小,最后消失了。

  留在路障边的队伍加快了袭击者溃退的速度,与此同时,那些组成卫队的同党们拾起金子装在草包里,集合在罗勒斯顿在那里东奔西跑的船骸脚下。收集金子的工作进行得很快。草包迅速抬来,令人反感的怪诞的瓜分开始了。

  他们的眼睛发出贪婪的光,双手发抖。金币的出现,触摸金币的感觉及金币发出的声响使这些人发狂。饿兽争夺一个血淋淋的猎物的场面也不会比这里更凶狠、更起劲。每个人都把战利品放在自己口袋里或将四角结起来的手帕中。罗靳斯顿把他的金子藏在一个布袋里,用双手抱着。

  “把俘虏杀掉!新的俘虏和其他人一样!”他又醉熏熏地大声说,“马上执行!接着把他们全都吊起来,让人们到处都可以看见,再没有人敢来攻击我们。伙计们,杀死他们。头一个是迪博克先生!谁负责杀他?我没有力气了。”

  同党们向前冲去。其中一个比较敏捷的抓住西门的喉咙,把他的头部贴着折断的桅杆,用枪筒对着西门的太阳穴放了四枪。

  “好极了!好极了!”罗勒斯顿大声说。

  “好极了!”其他的人在刽子手旁一边大喊一边跺脚。

  这刽子手用一块已染着鲜血的布盖住西门的头部,围着桅杆打了个结。

  这块布的两端拉到前额的高度,竖起来像两个驴耳朵,这引起一阵大笑声。

  西门一点也不惊讶自己感到还活着,意识到他没有被这四枪击中。难以相信的恶梦继续着,不合逻辑的行动和紊乱的形势相继发生,无法预见或理解。在死亡时刻,由于发生了与引导他到死亡门前的情况同样荒谬的情况,他得救了。是枪没有子弹,还是刽子手有怜悯心?没有一种解释可以作出满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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