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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好丢人啦!

  他只不过摔在长着朝鲜蓟的田里!倒霉,他竟摔在这种扎人的植物上面。

  他受到同等报复的制裁,这是庞克拉斯的报复。他感到自己的伤口不太要紧,与维奥莱特刚才刺在疯驴肉最多的部位一样。

  “但愿他们没看见我!”这孩子重新站起身,喃喃地说。

  维奥莱特刚刚跑了过来。现在,他的敌手弗朗索瓦放弃了执意不动的坐骑,胜利地走来,一手拿着竹杆,另一手拿着面具。奇耻大辱!皮埃尔脸全红了,真想哭一场。

  “没摔疼吧,皮埃尔?”维奥莱特问。

  “恰恰相反,一点也不疼!”皮埃尔回答说,硬充汉子。

  “请把手给我,讲和好吗?”弗朗索瓦居高临下地说。

  “不!”

  这个“不”字斩钉截铁。

  皮埃尔不愿与敌手妥协。

  但这又怎么样呢?应当找到某种消遣来慰籍那受到伤害的自尊。正当他在努力寻求之时,这种机会适时地出现了。

  有一种动物,像启示录中的野兽一样,身材有点奇特。由于驴子的狂跑惊扰了它的领地,它跑离了自己喝水的牧场。这牧场离不安的洗衣妇与怡人的斜柳不远。它强有力的脖子青筋直冒,将那红橡胶一样的毛茸茸的鼻孔冲着天,向炽热的空中发出可怕而又深沉的叫唤,而当那潮湿的嘴唇下垂时……

  后来不知道它受到哪种本能野性的催发,它向着皮埃尔直冲过去,那双大白眼投射出毫无表情的目光,用它头上长着的那对武器威胁着皮埃尔,忽然它又驻足停下,好似要刺进去。

  这个像启示录中的野兽,这个有角的君主,这个家禽院中的统治者叫让内特,是深得维奥莱特喜爱的一头奶牛。

  很快,皮埃尔挺直了身体。这次再也不是独角兽与鳄鱼的问题了……现实就在那儿……真的,这个怪物的态度让人生畏。

  但是,皮埃尔读过外国作品。奶牛在绿土地上站得稳稳的,维奥莱特虽说想将它赶跑,然而徒劳无功。这时的他,准备勇敢地扮演斗牛士的角色。

  一瞬间,他脱去衣服,半披着短衣斗篷,用手里的竹杆向让内特刺去,完全就像在塞维利亚斗牛场。

  惊愕之余,奶牛一动不动。

  皮埃尔,在他内心深处,也并不是不害怕。那一对尖尖的牛角,那可怕的牛头就在眼前,这本身就有点让人生畏。

  但是,他控制住自己,在一种即兴表演的冲动下,他踏着威胁的脚步,不停地向前进逼,照着让内特的肩膀就是一下。

  让内特越来越感到震颤,它在犹豫片刻之后,转过身去。随后,它迈着笨拙庄重的步子朝厩里走去。它那太过沉重的身体,斑斑点点:大块的栗子色、棕色,还有白色。它的大腿与分瓣的蹄子支撑着它那笨重的身躯,随着步子的迈动,深陷入土的蹄子发出古怪的声音。

  “妙!妙!”弗朗索瓦面对着他的敌手,本能地叫起好来。他欣赏他的勇气。“妙!妙!”

  “妙!”维奥莱特附合着,她先还有点害怕,这时朗声地笑了。“你,弗朗索瓦,你将驴赶回去,一会儿来追我们。我吗,我与皮埃尔一直去厩里。

  我要请他喝一碗新鲜牛奶,他当之无愧。”

  “好,这就好啦,我成了赶驴人了!”弗朗索瓦冷冷地回答说。

  由于这位小绅士特别注意仪态,他先整理了一下搞乱的外表,再去拧高兴的庞克拉斯的耳朵。庞克拉斯在看见他的大黄板牙之后,才喷着鼻息,流露出驴子那种胜利狡黠的微笑。

  皮埃尔与维奥莱特来到家禽院。在那儿,维奥莱特听到了习惯的声音。

  她很尊重这种声音。她认为,这声音代表着庄重盛大的时刻,因为这是吃点心的时刻。

  “我们喝点好东西!”她热情地说。肠胃能接受的东西,她家里都不缺。

  实际上,她听到卡罗利娜来了。这位家禽院的主妇走起路来木履碰嗑路面哒哒直响。

  她作为家禽院的主宰,还是穿着纬起绒的织物裙子,既能干又忙碌。

  “她来挤奶。”维奥莱特尊重地说。

  奶牛让内特被关在厩里等着,平平静静。

  卡罗利娜一拉卡锁,随着短促的响声,卡锁“啪”的一下开了,就似小鸟伸嘴一啄的声音。奶牛的眼睛盯住那道门,那道因多年岁月的冲刷而变得褪色的门。

  两个小孩走进让内特的圣地时牛尾巴刚刚消失,就像门洞中的铃索一样。奶牛讨好地朝草料架走去。那儿,有一捆驴食草散发着香味,从草捆中还探出几朵玫瑰色的小花儿,好似香气四溢的草霉。

  “去,让内特!”卡罗利娜忽然大声说,“去,归位!”

  让内特缓缓地走着,好似为了表达它对时间的珍惜:它似乎懂得了时间一去不归的珍贵。在牛厩闷热的空气中,它笨掘地摇摆着身躯。

  在两个孩子目光的关注下,挤奶仪式开始了。

  下面是整个过程。房内有一把让人生畏的切甜菜的刀子,这个丑陋的工具很可怕,小孩子只要敢摸,非将手割破不可。卡罗利娜则从这把甜菜刀旁边抓起三角支架,这支架的古怪外形让小皮埃尔迷惑不解。后来,她坐在了上面。她包头的绸巾扎成两只尖角,那尖角像恶魔般地冲着顶棚。她那灵活的手抓住两个牛乳房,那一对沉甸甸的东西有如装满内容的羊皮袋。她狂热地挤起奶来。

  哧,哧,哧,热奶一条细线般喷射到马口铁桶里。该桶发出的奇怪共鸣声让两个小孩品味到乡间音乐的好玩儿。

  一头流浪的公羊好奇地出现在门前。它就像家养的贝尔泽比兹羊在寻找驴食草时的表情一样,垂涎地摇动着阴险的头。

  哧!哧!哧!哧!热奶泛着泡沫流淌着,不断地增多。后来,在一个值得表扬的动作下牛奶注射到几只有缺口的杯子里。

  “想喝吗,维奥莱特小姐?你呢,小巴黎人?”卡罗利娜用那刺耳的声音友好地问。

  “想!”两个孩子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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