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勒布朗 > 亚森·罗平的裁决 | 上页 下页
二八


  “请您,小姐,签上名字……这里……这里也是的。”

  于是她签了字。她成了城堡、葡萄园、地窖,还有韦基—蒙科尔内的香槟酒的主人。真正的伊莎贝尔被合法地抢劫了。可是她在哪儿呢?她被杀害了?……难道蒙代伊夫妇是恶魔吗?两个人都是吗?……几天之后,贝阿特里斯将要去接受自我审查了,她将以一种稍微改变的外貌出现,戴上更厚一些的面纱。她在芒特如此成功的表演又要在这里再次上演了。贝朗戎大人是什么也不清楚的。可是贝阿特里斯却签了名,这一次是签她自己的名字。更为严重的是,罗平是这次背叛的见证人。怎么办?他不可能撕下年轻女人的伪装而又不暴露出自己来。现在就采取行动是否太早了一点?还应该再等一等。公证员认真地用吸墨水具把墨迹吸干了。

  “我祝贺您,小姐。”他说,“但同时我还要提请您注意。您继承的产业情况很不好。请您千万别指望朝夕之间就可以得到一大笔丰厚的遗产……”

  罗平竖起耳朵听着。

  “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公证人继续说道,“城堡,确切地说是您的城堡,情况很惨。它遭受了好几次轰炸。土地都已经被炸弹犁过了,更不要说葡萄园啦。至于地窖,它们是保住了,可是它们成了轮番来这里的部队的宿营地。当时人们都知道这些部队能够造成多大的灾害!……对吧,律师?”

  “确实如此。”罗平说,“但是还有土地呀,它总可以卖个好价钱吧。”

  “是的。可是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去买一个几年之内都不会有一点进项的产业呢?”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罗平强调说,“这个遗产的继承应该是一件坏事啦?”

  “我可没有这么说,”贝朗戎大人大声说着,同时摆着手表示反对,“可是如果这位小姐想要变卖她的财产,马上就要出手,她是不会得到什么利的。

  对她如此,对贝阿特里斯·蒙代伊夫人同样也是如此。”

  “她们至少可以得到修复津贴吧?”

  “嗄,修复!”公证人耸着肩说道。

  “那么,为什么会这么惨呢?”罗平在想,“为什么这么激烈地夺到手的财产在近期内一文不值呢?蒙代伊夫妇已经破产了,他们拼命地争斗就为了把这废墟弄到手吗?这是不能成立的。其中肯定有我还不知道的缘由。”

  贝阿特里斯站起身来。公证人握了握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她转过身来,朝罗平点了一下头。罗平向她鞠了一躬。

  “出去得真漂亮。”他想,“无懈可击。没有一点犹豫。这是一种高贵的表示,尽管神经已经濒于崩溃……但是决不可能这样下去的。看我们两个人的吧,神秘的夫人!”

  “这个可怜的小姐。”贝朗戎公证人提醒道,“我真的在想她该拿她的城堡怎么办……关于您的当事人,律师,当然只能暂时放一放了……您同意给我签这份证明吧?”

  “很愿意。”

  罗平急着告辞出来,他下了决心,要尽快地跟贝阿特里斯进行一次关键性的谈话。他看到她朝火车站走去,便马上跟了上去。有好几次他觉得她在摇晃,还有两次,她不得不停下来,靠到墙边歇息。

  她肯定是买的往返票,因为她径直去了月台。罗平买了一张头等车票,他在离她较远的地方等车时,像一个沉思的旅行者在来回踱着步子。但是他始终用眼角盯着她。她坐到一条凳上。罗平轻易地看出她已经支持不住了,他为此而高兴。好啦!她或许不像外表给人的印象那么罪恶。是蒙代伊,可怕的蒙代伊迫使她,他强迫她扮演这可憎的角色。蒙代伊的罪恶肯定甚于她的。怎么样?……

  火车来了,贝阿特里斯上了头等车的一间包厢。罗平从这节车厢的另一头也上了车,从车厢的走廊里赶上她。他有礼貌地表现出惊讶。

  “我看到这个包厢里没有人。”他说,“如果您愿意一个人呆着,我就到别处去。不然,我就呆在这儿。您允许吗?”

  “请吧。”

  他坐到了她的对面。

  “多么严酷的不幸,小姐。您以极大的勇气正视了它。一个人呀!也许还有危险在身边……”

  “危险?为什么?”她问道,眼里闪着焦急不安的目光。

  “那么,”罗平友善地解释道,“如果您的堂兄拉斐尔是无辜的,我对这一点是确信不疑的,那么凶手总是逍遥法外的……谁知道他会不会重新犯罪呢?……而您在山雀别墅是这么孤独!……您就不害怕吗?……处在您的位置上,我会住到我姐姐家去……或者我姐姐来住到我家……凶手马上就会被搞糊涂,我向您保证。他就会弄不清楚谁是伊莎贝尔,谁是贝阿特里斯……

  而且也不只是他。举个例子来说,譬如我吧,我就弄不清您是韦基—蒙科尔内小姐,还是蒙代伊夫人。我最后一次见到蒙代伊夫人,是在法兰西喜剧院,然后在拉雪兹神甫公墓,您想一下……”

  她缩在一个角落里,脸上突然显露出无法描绘的恐慌来。

  “您是什么人?”她低声问道。

  他俯下身去,抓住她的双手,然后充满激情地说道:“我是能够救您的人……贝阿特里斯·蒙代伊夫人。不,不用害怕。我向您保证,我是您的朋友,我只是想保护您和您的利益。”

  她还在迟疑着,但是在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有着如此多的威信、如此多的柔情和如此多的朝气。他感到她的疑虑渐渐地消融了。罗平明白,这一仗打胜了。

  “您相信我吧。”他接着说,“我已经知道您家的许多事情。但是我不明白的,需要我不惜一切代价弄明白的,是您违心地听从您丈夫的原因。因为我并没弄错,是吧?您是违心地和被迫地顺从他的吧?”

  “是的。”

  “为什么?”

  她想着,内心在斗争着,然后突然拿定了主意。

  “我的处境……既然您知道这么多事情,您一定打听过我的祖父啦?”

  “是的。这是个很难打交道的老人。”

  “这个字眼还不够有力。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要俯首贴耳。他是一个旧时期的家长……是一个绝对不妥协的人。在我们的父母亲去世之后,他收留了我的妹妹和我。他像抚养我们的父亲一样,严格地抚养了我们。一位老姑娘按时来给我们上课,因为他害怕我们受混杂的学校的影响。家里来客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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